白龍穀的中心廣場,亦稱“試武總場”,為穀內十七試武場之首,四根白石方柱圍之如籬,其占地之廣,足有近十頃之巨。此時雖未豔陽高照,此地卻已儼然成了一片暴雨下的濁湖、蟬囂時的暑林,青衣熙熙攘攘如飛川之浪,白衫來來往往猶朽木之蟻,人人俱是一片興奮激湧,藏熱而灼灼。
然此刻,靠近龍首峰一側的一根石柱之下,晨輝潑灑於此,卻是顯著一份別處稀有的冷曠清幽之意。
——隻因有二人遺世而獨立,旁人不敢近。
一者抱狐而亭直,低頭撫之而不知所思,一者執扇而負手,側目視之而暢思窈窕。
其周更有白衣九人,麵無表情而生硬如岩,背向距之十丈而隱隱成圈,半為守護,半為隔離。
如此寂靜,自是與他處格格不入,但它卻仍是綿延了近有一頓飯的工夫,直到那合眼似眠的狐兒,驟地聳了聳鼻子,才乍然被打破了開來。
狐眸眨巴眨巴地打開了。
狐兒扭過了頭,並且略顯尖銳地叫喚了起來。
宛是見了一場山崩,蓮足一踮,素裳裾擺一瞬疾振,這曾書瑄便若一水鳧般,急急地騰起了空。秀腿踢空幾蹬,在那仿若參天大樹的白石巨柱上,猛地兩式連縱,她便瞬時攀上了高處,眺起了遠方。其後不過眨眼,她便又輕飄飄地轉過了身子,如一乘風的蒲公英般,無比迅柔地旋落了下來。
覷得此幕,四周的散聚之人群,縱然是隔之頗遠,也相繼對著她、順著她眺望的方向,投來了視線、投去了目光。而其身側,就在他人開始竊竊私語之際,那俊秀不凡的執扇男子,也是連忙湊步了過來。
“師姐,是何人來了,竟值得你這般置意?”
聞言,竟頓時就略有了些戲謔與怪異。
但瞥了這人一眼過後,曾書瑄卻又就凝神繼思地,望起了剛才的方向。
“袁偲,須翦師伯在上,我自是不好跟你動手,可說實話,你這‘狷介絕俗’的行止,也著實是令我厭惡。”
“不過——”
“若想我對你改觀,你倒或可試試擊潰此人,順便幫我從他身上拿回一株靈藥。”
“哦?誰?”
得訊如此,這被其喚作袁偲的男子,眸光雖凝靜猶存,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沁出了一絲欣喜。
他追隨這曾書瑄的時光,早已不止三五載了,然而迄今為止,雖能仰仗其祖父之故,免去這拳腳之危,卻也還從未有過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故而如今見到一絲曙光之後,登時也就有幾分火熱冒了出來。
可是,緊接著沒多久,火熱還未衝破眼眸,就又被一盆從頭澆下的冷水,突然給打回了原形。
“雲山。”
“咳咳,師姐說笑了,雲師弟之大才,非我所能及也。”
聽到“雲山”這兩個字,袁偲那微亮的星眸,頃刻就已冰幽了下來。
他能猜遍所有,可到底是不願往這等凶人的頭上去想。曾書瑄外表冷淡,可實際上,卻也性烈如火,又心善暗藏。能令她吃癟受挫,甚至是連麵子都不能找回的,這白龍穀裏同一輩的,可還沒幾個。縱然是麵對錢錄、白茞那幾人,為了搏伊人一笑,他恃著自家祖父的薄麵,也不是不能前去“據理力爭”一番。然而若是趙泉、雲山這等不顧規矩、隻遵己欲的歇虎驍徒的話,那他可就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