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0007 探殊閣(1 / 2)

大約半盞茶的光景之後,李姓青年與雲山二人,便又離開了鬆軟晃蕩的赤葉巨楓,行走在了厚實得令人心安的大地上。而之後片刻工夫,他倆便就一前一後地,邁進了一座足有六丈之高的紅木樓閣。

其樓上下有二,可穹雖隆矣,其所占之麵積,卻也不大,堪堪不到半畝的樣子。而這進門之後,偌大的底堂之內,入眼之物,更是僅二樓梯口,與一紺衣童子。前者為死物,故而靜如夜原,但那後者,卻也是垂目而清默,袖手而直立,更顯了空曠與寂寥。

這李姓青年倒也見之不怪,步伐始終如一,神色始終無變,直至走到了這紺衣童子,身前兩尺之處時,他才驟然停了下來,微微躬立著,向那童子右側後方的樓梯口,拱手施了一禮:“煩請稟報馬老,內門李部,選子歸來途中,偶遇無主良材。因見其霧不可阻,故引入穀中,特來此查驗資質。”

語落而腰直,手落而平托,於是伴那光華一閃,他便又即時遞過了一枚,刻有玄異符文的白玉令牌。

那紺衣童子麵無表情地,雙手接過了玉牌,隨即就略顯好奇地,窺了雲山一眼。

其後霎那,無言無語地,視線一觸即收,他便也就轉過了身子,如一墨寶中的啞人般,輕手輕腳地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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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靜靜而逝,卻就在雲山因這建築的大小、因李部語中的微小異處、因那些留落在後頭的童男童女,而暗暗生疑出思之際,差不多是十個呼吸的工夫,那紺衣童子,便已又悄無聲息地歸來了。

“馬師允你二人進去。”

一語冷清擲,而後玉令還,這位看起來比雲山還要小的童子,竟是立馬就又歸複為了原態。

隻是李部,覷得這人霜雪似的模樣,卻也並不在意。

微微頷了一下首,意示了一番感謝,之後他便右足一抬,領著靜立其旁,思卻已斷的雲山,同樣輕躡如貓地上了二樓。

樓上的布置極其簡樸,正對著樓梯口的一堵白牆上,掛著一副微泛熒光的絹畫,一張上置香爐的供桌靠牆而立,供桌前有一枯草蒲團,枯草蒲團上則有一麻衣老人盤腿而坐。

那畫中有一位背負雙手的披發道人,神色不威不怒,約略不惑之年,除了一身白袍青靴以外,全無一物作飾。

然其容雖平凡之極,他卻腳踩雲霧,軀縈日暉,氣質渺冥杳嫋,似正漫步於天庭玉闕之上,且其身旁不遠處,更還有著一條渾身皆白的五爪巨龍,蜿蜒盤旋著,繞於其周,如拱月之星一般,守護著此人。

墨跡勾勒間,自有一股神韻,然那畫質畫工,卻也平平,無甚出彩絕豔之處。

可是——

當雲山望向那畫中之龍,和其中的白袍道人之時,他的胸口,卻是驀地一陣灼熱,仿佛有火在燒,卻也更似受箭穿膛,而其雙眼與頭顱,更也是一陣劇極的刺痛,似有千萬隻的毒蟻蠆蜂,正在那裏麵噬咬齧食。

如此變化之下,他隻覺得是衝撞了神靈,褻瀆了仙祖。

意甚慌張,於是他便急急忙忙地,低下了頭,閉上了眼。

隻是,盡管他欲竭力忍耐,但那淚水,卻是始終流淌不休,漫溢不絕,無論他怎樣皺眉擠瞼,也止不住其噴湧如泉,倒灌如瀑。

除了這些痛苦,他倒也並沒有感覺到其他的異常,然而在外人看來,他卻是自從進入此地的那一瞬間開始,整個心神,便已被那副畫像吸引了,甚至於山崩鍾應之下,於其體外,還生成了諸多微弱的淡白氣旋,藏星帶霞,攜瑩蘊靈,宛如夏夜裏滿棲螢蟲的曇花一般。而直到他如今低頭流淚,實則已過了足足三分之一炷香的光景。

李部在旁,一直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雲山的變化。

見其膚外引靈,他那一顆微懸的心,便也就驟然落了下來。

然其心雖激奮,他卻始終是靜立不語,因為那蒲團之上的麻衣老者,業經趁著雲山的迷離失神,開始了施法與查探。

而也是直至此時,見到雲山擺脫了畫像威壓,這麻衣老者才終於是,驀然散去了手上的法訣符光,斷去了在行的真元法力,微微帶笑地點起了頭。

“確實是身懷靈根,悟性與神魂,也俱是不錯,並且還有一特殊靈體,當是靈目異瞳一類——”

“不過——”

“這粗略一測,卻也不知根底,還需一番詳探”。

笑方如虹而現,卻怎料,尚在中途,便又遇上了一股愁風。

風至而水汽散,汽散而七彩消,於是他這話鋒一轉,眉頭便也就輕蹙了起來:“小子,盤膝而坐,靜氣凝神!”

雲山聞言,未有回複,更未有抗拒,不管身下是何物,當即就聽話之極地,屈膝盤坐了下來。

而那麻衣老者,則是遽然平直地伸出了左手,承住了一麵憑空閃現的,巴掌大小的金色豎鏡。

其鏡麵材質為金,但卻光可鑒人,平滑如水,其鏡框以木作骨,但卻生蘖如活,翠枝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