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聽著。你上無高堂,下無子女,卻有一妻一妾,此乃是中斷之氣,門丁欠旺,家道必然中落。故需紫氣東來,上基明德,下續香火,門丁才能旺盛。若能三世同堂,何愁不能人丁興旺。”
“嚴大夫,你說明白一點,我是個屠戶,不明白什麼叫‘中斷之氣’,什麼叫‘紫氣東來’,又怎麼才能三世同堂,您就跟我直說吧,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就行了嗎。”
“你要想家庭和氣,子孫滿堂,就要先去迎來紫氣東風,方可枯木逢春,鐵樹開花。我聽說東門外有一老叟,麵如狸貓,身如鬆柏,姓許名修明。此人有仙人之傲骨,挾紫氣而披東風,食煙火而飲朝露,吞丹霞以凝神,沐月光以練氣。此人乃是東來送福之人,你可將他迎入高堂,奉若父母,禮遇有加,紫氣東風自然就會進入你家門廳。”
“什嗎?你這是要我去認爹啊!”
“正是此意。你若是不願意,那就算了。”
“不是,我認個爹也沒什麼,隻怕我兩位夫人不同意。”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家和你兩位夫人好好商量一番。”
“好吧,嚴大夫,那我治病的藥呢?”
“藥嗎,先不急,等你回去商量好了再吃藥也不遲。”
那丁屠戶見嚴豫隻說他的病能治,可是非但沒有開一副藥,反倒叫他去認爹,好生沒道理。於是他悶悶不樂地回家去了。
回家途中,他心理七上八下,不知道要不要按嚴豫說的做。他聽嚴豫說那個姓許的老頭跟神仙一樣,不知是真是假,於是便想去看看那老頭究竟是什麼樣子,是否真的挾紫氣而披東風。走到東門外,他找了半天也沒發現有嚴豫說的那個老頭。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東大街那個外地來到乞丐叫許修明。剛開始他還以為別人搞錯了,又問了數人,知道的人都說那個乞丐就是許修明,聽說以前還坐過牢呢。丁屠戶也曾見過那老乞丐,心中不由地咯噔一聲,好似被人擊中了後背似得。他突然又氣上心頭,昂首挺胸,來到嚴豫的藥鋪,責問嚴豫為何要騙他去奉養一位乞丐。嚴豫說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如今你有一個既能有爹又能有子的福分卻無動於衷,難道你真的願意就此中斷丁家香火,後繼無人嗎?想必你以前也吃了不少藥,都不管用,這是為何?你可曾認真想過?如今我即便給你治病之藥恐怕你未必能如願以償,生兒育女。生育之事,乃是天下之頭等大事,需得天時、地利、人和、生運、福壽、天命齊備才能應運而生。多少人有命生,無命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如此生與死又有何差別。”丁屠戶聽後,心有所觸,因為他曾經有一個兒子生下來還沒有三天就夭折了,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從此他就再也沒有生下一兒半女。丁屠戶一言不發,又垂頭喪氣地回家去了。
經過一天的折騰,丁屠戶已經身心疲憊,回到家裏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籲短歎,怨東怨西。兩位夫人見他如此光景,都覺得好生沒趣,但是又不願意奉養一個乞丐做公公,七嘴八舌地說起丁屠戶的不是來,還叫丁屠戶不要再去找嚴豫看病了。丁屠戶心中本來就很鬱悶,聽了兩位夫人這麼一鬧心理就更窩火了,氣得摔碎茶杯,拍著屁股又出門了。也不知怎麼的,丁屠戶來到東大街,低著頭,好似在地上找什麼東西。這時他猛一抬頭,看到嚴豫正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說話,再仔細一看那老頭正是許修明。丁屠戶頓時目瞪口呆,懷疑嚴豫和那老乞丐串通好了來騙他,於是三步並作兩步,奮力地邁過去。到了跟前,看到嚴豫正要帶那老乞丐走開,便攔住他們的去路,厲聲問道:“嚴大夫,我找你看病,你為何串通一老乞丐來偏我,難道是因為我看病付不起你藥錢嗎?”嚴豫答道:“丁屠戶,你誤會了,我們不曾串通騙你。我隻是可憐許老爹流落他鄉,沒人奉養,乞討為生,所以才想讓你認他做爹。不成想你隻想有親子之愛,不恤鰥寡孤獨之悲,令我大失所望,而今你不肯奉養許老爹,我隻好自己領回家奉養。如此談何欺騙你呢?”丁屠戶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說何作答。他看著嚴豫要領走許老爹,心理似乎突然又舍不得,於是又大步流星地追上去,攔住嚴豫說道:“嚴大夫,你何故要我認他做爹,又要把他搶走?”嚴豫答道:“丁屠戶,認爹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明日到我藥鋪抓藥就是了,我隻能盡力而為了。”丁屠戶聽了這話又愣住了,心中鬱悶之際,感覺自己腦袋好像不夠用似得,今天一整天都莫名其妙的,感覺自己像一頭笨驢圍著石磨轉圈子。
丁屠戶雲裏霧裏的站在大街上,看見路人都衝著他笑,羞的他都不敢正眼看人。這時他靈光一閃,心裏暗想:不如先認了這老乞丐當爹,日後我生下兒子,就算是托他的福了,我便像侍奉親爹一樣侍奉他,為他養老送終;若是生不下一兒半女,我還讓他去做乞丐,反正一切取決於我,豈能任由他嚴豫說了算,我丁某人也不是白混的。他心理想著,腳底下就風馳電掣地奔向嚴豫和許老爹,當即就給許老爹跪下了,口口聲聲要認許老爹為父。大街上的人看到這種熱鬧事,都圍觀過來,指指點點,說說笑笑。許老爹年老體邁,每日餐風露宿,生活倍感艱辛,現在有人願意奉養他,他豈能不高興,於是接受了丁屠戶的一片仁德之心。嚴豫見丁屠戶願意奉養許老爹,高興不已,便帶著許老爹一起去丁屠戶家。在嚴豫和鄰居的見證下,丁屠戶拜許修明為義父。許老爹則為丁屠戶改名為“濟生”。丁屠戶得了個好名字也頗為高興。嚴豫看到許老爹老有所依,可以頤養天年,心中無比暢快,不由得說道:“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頤之時大矣哉。小養可保全父母妻兒,頤養則可使鰥寡孤獨無憂。天下何愁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