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金燦燦地灑落,空氣也是清爽的。這是初秋的一個早上。一個少年正在河邊揮舞著一根放牛棍,一招一式頗合擊刺之道。水麵上的水鳧鳧成對追逐,撲楞楞地劃出幾道水線。也有耐不住寂寞的大魚躍出水麵打水呯,黃澄澄的鱗甲一閃又沉到水底去了。少年姓李,名叫李若風,就在附近的河東村住。李若風正練到入神處,突然聽到幾聲狗叫,循聲望去,正遇見本村的獵戶李若虎,領著一條大黑狗,身上背著一些狐兔獐子什麼的,看樣子是從山裏夜獵剛回來。“二哥,逮到了麼?”李若虎聽見若風叫他,懊惱地說道:“沒有,哪那麼好抓。那家夥鬼精鬼精的,我就看見個影子,又讓它跑了。不過呢,你看,我抓了個別的,雖然不是紅狐狸,毛皮也能賣幾個錢。”若風這才看清原來他背上的狐狸竟是個活口,被李若虎用繩子縛得緊緊的,一雙眼睛望去滿是哀怨。
原來這河東村西邊有條大河,河西有一大片山叫老龍山,故老相傳,很久以前,天上掉下一條龍來,化成了這老龍山。老龍山南北走向,山東側靠河的地方有個洞,洞裏有一巨蛇,能百步之內將人畜吸到嘴裏,為禍不小,平常都沒有人敢靠近那蛇洞。河裏有一處河灣,水極深,裏麵住著一個老龜,有一年天下大旱,就剩河灣裏的一灘水了,眾人去汲水,露出了老龜背來,登時風雷大作,暴雨如注,一下子解了旱情,人們才知這老龜多少有點靈性的。老龍山上還有一隻紅狐狸,據說也是成了精了的。李若虎跟李若風是本家,家中行二,自小練得一手好箭法,平日裏十分自負。幾個月前他和幾個獵戶一起打獵時,看見那隻紅狐狸,二話不說張弓就射,偏偏沒射著,他一向自詡箭無虛發,這一下子覺得眾人麵前丟了麵子,遂引以為恥,決定要逮著紅狐狸,顯顯能耐。可是幾個月下來,別的東西打得不少,這紅狐狸硬是毛也沒抓到一根。李若虎都有些泄氣了。
李若風勸李若虎:“哥啊,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可這紅狐狸是成精了的,據說能變化了呢。何必招惹它。”“兄弟,你說的也是,可你二哥的脾氣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麼?我就是想讓別人說我個好,說我能耐大。我也挺討厭自己的,可娘胎裏帶來的性子,沒辦法啊。豺狼虎豹我都打過,還怕一隻狐狸?不說了,我回家了,你嫂子等著急了。”李若風看著李若虎大搖大擺遠去的背影,搖搖頭:“還真是個強脾氣!”
過了一回兒,李若風發現對岸有一女子匆匆走來,一身紅衣,正在著急四下找什麼的樣子。若風走近仔細一瞧,覺得眼生得狠,便大聲問:“喂,這位大姐,在找什麼呢?”那女子走到眼前對若風施了個禮道:“這位小哥,我家小妹走丟了,我這正著急找呢。不知道你看見沒有?”“難怪這般倉皇的樣子。如何打扮?我也是放牛剛出來,一路上隻遇見了一位族兄,沒看見別的人物。大姐你怎麼稱呼?哪裏人氏?”女子答道:“柳柳,複姓塗山,家中姊妹行二。世居河西。”若風聽她這麼一說,心裏吃了一驚,撒腿就往李若虎家跑去。
來到李若虎家時,李若虎正要宰那小狐狸,若風一把將刀奪下,綽起狐狸就往外跑,李若虎被弄得摸不著頭腦,問若風:“這是怎麼了風風火火的?”“回來再跟你講。”回到河邊,若風將繩子解開,小狐狸一下子就躍入女子懷裏。那女子悲喜交加,對若風拜了拜:”好聰明的人兒,竟能猜出我的身份。昨夜我小妹貪玩,誤入陷阱中被擒。我得知後一路追來,奈何晚了一步,妹子已被帶入村中。你們村中有異人,我等輕易不敢犯險。大恩不言謝,以後必有重報。我姊妹在此別過。”說完紅光一閃,已然了無蹤跡了。若風看了嘖嘖稱奇。正恍惚間,李若虎趕了過來,一把抓住若風的手,“兄弟,這是咋回事?我遠遠地看見你跟人在這說話呢,怎麼一會工夫沒人了呢?”若風定了定神,掙開手,對李若虎說道:”哥啊,你知道不,剛才跟我說話的不是人,是狐狸。我看她眼生,她說她找妹子來的,又說自已姓塗山氏,我一聽,這是上古狐仙一族的姓氏,又見她生得美麗非凡,猜想她是狐狸變化的。果然如此。你看看,它都會變化了,想來不好惹啊。物老成精,你要是跟它結下這個仇,以後可有的受了,還不得想法禍害你?狐祟這東西,躲還躲不及,咱不招惹它行不?”李若虎一聽,也是吃了一驚:“還真是成精了!一身紅衣,說不定就是那紅狐狸呢。怪不得我射不著它。你這麼一說,我心裏踏實了,不丟人。聽人勸,吃飽飯,你哥哥我心中有數的。”若風又對李若虎說道:”二哥,我聽那狐狸說咱村有異人,它不敢惹,所以不敢進村找你。你說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讓這成精的狐狸都不敢惹呢?”“還有這事?我這是沾了誰的光啊?真是想不通。你說咱村神神道道的,也就一個杜雲鵬了。難不成是他?”若風道:”你快拉倒吧,他有多大本事,你們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真有那本事,早尾巴頂天了,還能窩在咱這小破村裏?他這個人,猴精猴精的,聰明是聰明,就是有點過了頭。決不是會是他。”李若虎點點頭:”也是,要說他爹活著的時候,那還真是個人物,到了他這會兒,窩窩囊囊的,不像是有真本事的人——他還欠我倆錢到現在還沒還呢。唉,若風啊,我問你個事。”“啥事?”“這個,你看啊,你是跟這紅狐狸見過麵的。聽說這狐狸變的女的可好看了。你跟我說,是不是真的?”若風聽李若虎這麼問他,立馬有些得意:”那是,可好看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可惜是個狐狸精。咋了?你想要?小心我告訴我嫂子,看她怎麼收拾你。”“噓,小聲點。你可不要亂講,你嫂子那個母老虎脾氣,你這是想我死啊。我就是有那個色心,我也沒那個色膽不是。”李若虎趕緊擺擺手。若風看他那樣,忍不住想要逗他兩句:“咱們大隋朝死了的老皇帝不也是懼內的主麼。皇帝都這樣,你怕丟啥人?”“話是這麼個話,傳出去不是不好聽麼。”若風聽他這麼說,更樂了:”要說二哥你也是個人物,箭法方圓百裏也是個數一數二的吧。咋見了自家媳婦,就像老鼠見了貓呢?虧你名裏還帶個虎字哩!”“箭法好有個屁用,現在是太平盛世,用不著啊。有時想想,真想疆場上一刀一槍搏個功名,轉念一想,這不吃飽了撐的麼,老話說,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我也不知為什麼,見了我家那口子,就怵,我這老虎是假的,她那老虎是真的!不是冤家不聚頭,興許是哪輩子欠了她的也未可知。興許還真是前世的冤孽呢。”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就此別過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