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洋館·英雄不死
(Owen_Mansion·Heroes_never_die)
七月份的盛夏,帶來的是暑氣衝天的蟬鳴,偶爾會下起瓢潑大雨滋潤這個坐落於群山之中的小鎮。站在街道上,看著這個淡黃色的城鎮,看著偶爾跳出路邊花壇的小螞蚱,以及一旁的樹幹上棲息著的蟬,心中不免泛起一陣拂麵的溫馨。
我,作為這個城鎮中一個英國家庭的一員,正在這個沒能追上班車而被迫步行回家的傍晚,感受雨後的泥土香。童稚之時,我常常和姐姐在小鎮廣場的大草坪裏玩耍,一會兒吵嚷起來,玩著捉小偷的遊戲,一會兒安靜下來,坐在鋪開的大報紙上,在閱讀少年讀物的同時哼唱著各自喜愛的歌曲——當然,那時的我一直都在亂唱,現在想起來,也不由自主地拍了拍腦袋。有時候,我會摔一個嘴啃泥,還記得那是我和泥土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當時的我在下巴的麻木和灼痛中睜開眼,看著從泥土下翻出來的甲蟲以及蚯蚓,隻感受到一種恐慌仿佛刺穿了我的胸膛,然後像************了周身——我懼怕昆蟲。從自己七歲開始,姐姐就經常會悄悄離開我們的家,雖然是這樣,但是每次都有一個正當理由。而她每次回來也都是悄無聲息的,漸漸地,她開始讓我不要接近她的房間……最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在去年。她照常離開家,當時是說自己要去一個地方出差,因為自己工作的關係,要去很久。接著,把我和她的父親一起留在家裏,至今未歸。4為什麼說“她的父親”呢?其實這件事我從小就知道了。即便他們都不跟我說,我也能明白。作為這個家庭的成員,每個人都生有一頭金發碧瞳,唯獨我是黑發黃膚,和這個小鎮、這個國家的主要構成種族一樣,是中國人。即便如此,他們仍然把我當成他們的家人,對我進行著無微不至的照料。因此,我不會說什麼多餘的,隻是在心裏暗暗許下承諾,將來長大了,有出息了,一定要把他當做親生父親來贍養,以此作為回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街邊的路燈按時點亮,很快將街景點綴得如同繁星閃閃的夜空。天殺的班車司機,他再等我兩分鍾我就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了。好在現在已經能看到我們所居住的公寓樓,這讓我不由得鬆了口氣。我們家的公寓,坐落在這個叫做馬蒂亞的小鎮的第七條大街街角。這裏的樓下就是便利商店,街對麵就是銀行,非常方便。平時這個時候,我們家的燈一定是亮著的,是我們的父親在準備晚餐。然而今天,家裏的燈卻是呈關閉狀態。“奇怪啊……”嘟囔聲不由自主地從嘴裏跳出來。“難道今天又要給我什麼驚喜嘛?還真是不懂得換個招數呢……”想到這兒,我不由得泛起一陣微笑,臉也漸漸因為感知到幸福而微微發麻。就在七天前,我一如既往地回到家,卻看見家裏一片漆黑,在我懷著恐懼踏進玄關的一瞬間,就聽著彩蛋的聲音伴隨著一句“生日快樂”在我身邊爆開,所有的燈也在一瞬間打開。那天,是我的十三歲生日。“莫非今晚是克麗絲蒂娜回來的日子嗎?”我這樣想著,向樓上走去。克麗絲蒂娜·歐文(Christina·Owen),那是我姐姐的名字。“我回來了!”站在門外深呼吸過後,我立刻就在打開門的同時喊出了這句話。“哦~讓我猜猜,老爸你準備了什麼好東西呢~?”一邊這樣說,我一邊解下書包扔在玄關,接著躡手躡腳地走進我們家的客廳。沒有回音……“老爸?”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沒有理由一直不回話啊……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讓這個房間顯得陰森,而不是驚喜到來之前應有的氣氛。此時此刻,鬼魂和幽靈的故事一股腦從我的思想中跳了出來。“啪啦!”右邊的房間裏突然傳來的一聲響把我嚇了一跳,害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老爸?”這次我的聲音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小,小得連我自己也聽不到了。我微微貓下腰,微微側過身,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那個發出奇怪聲響的房間……花紋地毯……紅木茶幾……歐式大床……以及床上那具胸口處血肉模糊的屍體……頃刻間,自己那聲混雜著極度恐慌的嚎叫碰撞上牆壁,不斷地反彈,形成回聲,回到自己的耳朵中……那是我爸爸!我嚇得呆立在原地,想要後退,卻感覺雙腿像是灌了鉛,身體猛地一用力,卻又仰倒在地。胸口不斷地起伏著,與此同時,嗚咽聲也從我劇痛的喉嚨裏擠出來。胳膊肘支撐著地麵,但是不停顫抖的手臂讓我感覺這種支撐也變得靠不住了……不僅僅是手肘……甚至是覺得這個房間……這棟公寓……這個小鎮……乃至整個世界都靠不住了……馬上就要坍塌,變成一片廢墟……如同我此時此刻的心境一樣……“找到了……”一個冰冷而嘶啞的聲音突然就從我身後傳了過來,這下我整個後背都接觸到地板上,然後在地上翻滾了一圈讓自己趴在地上,接著又笨拙地爬了起來,當我終於爬起來的時候,膝蓋還在大幅度顫抖著。我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時,是在自己晚上喝了太多水而又因為怕黑不敢出門上廁所的幼年期……那個男人身材高大,至少比我高了一個頭,而且,那身影在黑暗中就仿佛一個惡魔……“那個男人已經死了啊……太遺憾了……”冰冷的聲音還在繼續著,而我卻不敢有任何動作。隻是,自己斷斷續續的呼吸聲已經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響,而我卻想要抑製這種聲響,生怕這聲響激怒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將我一起殺死。“不過,有一個辦法,可以挽回這種遺憾……”那個男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向我,同時還把自己覆蓋著白色西裝衣袖的小臂抬起來,那個樣子仿佛在看自己的手心一樣。“我叫布魯斯·彼得森(Bruce·Peterson),跟我離開這裏,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如果你還想活著的話。”他冰冷的聲音讓我不敢相信他,可是他沒有理會我的懼怕,也沒有對我尚未表態這件事發表什麼評論,而是突然把抬起來的那隻手猛地伸到我的肩上,接著,我就感到自己的身體一陣難以忍受的酥麻,周身的震顫突然驟停,接著,整個人的意識都隨著這個麻木感漸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