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自由的旗幟飄揚在整個歐洲上空”(1 / 3)

鄧尼茨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滿足艾森豪威爾提出的所有前線無條件投降的要求。就算他可以接受這樣的條件,但他控製不了東線的那些人;他們非常害怕俄國人,因此,很可能無視鄧尼茨的命令,逃往西線。他決定再試一次,設法說服艾森豪威爾,不要把東線的德國士兵和老百姓丟給布爾什維克。5月6日,他讓約德爾飛往蘭斯去提出一個新的建議,並交給他一份書麵指示。

再向美國人解釋一次我們為什麼希望分別投降。如你跟艾森豪威爾的談判不能取得比弗雷德堡更多的成績,那就答應在所有前線同時投降,但是,要分兩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停止一切敵對行動,但要給予德軍部隊自由調動的權利。第二階段,這種自由將受到限製。盡量使兩個階段間隔得長一些。如果可以的話,設法使艾森豪威爾同意,單獨的德軍士兵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向美國人投降。你在這些方向上的成就越大,德軍士兵與難民在西線獲救的人數就會越多。

鄧尼茨還授予了約德爾代理簽署全線投降協議的權力。他說:“隻有當你發現你的第一目標,即分別投降不能實現的情況下,才能使用這一授權。”他又警告約德爾,在收到他通過電報發去的最後許可之前,不要簽署任何東西。

當天晚些時候,有人主動提出要幫助鄧尼茨進行談判,這讓他深感意外。剛被德國空軍從黨衛隊手裏解救出來的戈林發來電報:

您知道帝國首腦鮑曼策劃的一連串陰謀嗎?這些陰謀威脅到了國家的安全,其目的是要除掉我。一切針對我所采取的行動都是因為我對元首提出了一個忠誠的請求,我問他,他是否希望他所下達的關於繼承人的命令生效……

我剛聽說,您打算派約德爾去與艾森豪威爾談判。考慮到我國人民的利益,我認為我也應該去見見艾森豪威爾,這是元帥與元帥之間的會麵。戰前,我在元首責成我同外國進行的重大談判中所取得的成績,充分證明我有能力創造一種個人的氣氛,對約德爾的談判會有所幫助。此外,近幾年來英美領導人的意見可以表明,他們對我比對其他德國領導人更有好感。在這最為艱難的時刻,我堅信,我們所有人都應該精誠合作,不要忽略任何可以最好地服務於德國未來的東西。

鄧尼茨把電報扔到了一旁。

多年來一直生活在希特勒控製下的那些人,突然陷入了一種不知所措的自由之中。奧地利的一座山間別墅裏,在與阿道夫?艾希曼的最後一次會麵中,卡爾登勃魯納幾乎是漫不經心地問道:“現在你要怎麼做呢?”他一邊玩著單人紙牌,一邊呷著白蘭地。

艾希曼說他要去山區,和那些堅定的納粹分子會合,進行最後一搏。

“不錯,對帝國元首希姆萊來說也不錯。”卡爾登勃魯納語帶諷刺地說道。顯然,死腦筋的艾希曼對此毫無察覺。“現在,他在和艾森豪威爾談判時可以挺起腰板了,因為他知道山上的艾希曼絕不會投降――因為他不能投降。”卡爾登勃魯納啪地扔下一張紙牌。“這些都是廢話,”他平靜地說道,“遊戲結束了。”

麵對這些問題,希姆萊的反應是逃離弗倫斯堡。

“您不能棄之不管。”德國中央保安總局第三局局長,黨衛隊將軍奧托?奧倫道夫反對道,“您應該發表一篇廣播演說,或者給盟國發去一個聲明,說您對所發生的一切負全責。您還應該說明您為什麼會這樣做。”

希姆萊勉強同意了,不過,他隻是為了避免與之爭論。他跟施威林?馮?克羅西克搭話,緊張不安地問道:“請告訴我,在我身上會發生什麼事?”

“你或其他任何人身上會發生什麼事,我絲毫不感興趣。”伯爵惱怒地說道,“我隻對我們的使命感興趣,而非我們個人的命運。”他對希姆萊說,他可以自殺,或者戴上假胡子銷聲匿跡,“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開車去蒙哥馬利那裏,對他說,‘嘿,我是希姆萊,黨衛隊將軍,我已做好準備對我所有的部下負責……’”

“部長先生……”希姆萊還沒說完,伯爵就轉身走掉了。

當晚,希姆萊神秘兮兮地對他最好的朋友們說,他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使命。“多年來,我一直身負重任。而這個偉大的新任務,我將不得不獨自去完成。或許你們當中的一兩個人可以陪我一起去。”

他刮掉了小胡子,在一隻眼睛上蒙了塊紗布,化名為海因裏希?希青格爾――帶著六個追隨者,包括格布哈特醫生――躲藏了起來。兩星期後,他被英國人俘虜了。進行常規檢查的醫生注意到希姆萊嘴中有什麼東西,但是,當他伸手進去想把那東西掏出來時,希姆萊把它咬破了。那就是他曾給德格勒爾看過的那顆氰化物膠囊。他幾乎是立時就斃命了。

在巴黎,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挑選了十七名記者前來報道德軍投降的消息。5月6日下午,他們的飛機起程飛往蘭斯。途中,艾森豪威爾的公共關係部部長,弗蘭克?A。艾倫準將說,過早地泄露談判一事可能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他要求在場的所有人都簽下保證書,“在最高指揮部發布這一消息之前,不去傳播這次會議的結果,也不去傳播這一事實的存在”。

到達蘭斯之後,記者們乘車來到了艾森豪威爾的指揮部。指揮部設於男子職業技術學院裏,是一幢紅磚砌成的現代化的三層大樓。艾倫把他們帶到一樓的一間教室,告訴他們稍等片刻。

與此同時,另外一隊記者乘坐吉普車從巴黎趕來了,其中包括《紐約時報》的雷蒙德?丹尼爾和《蘇加哥論壇報》的海倫?柯克帕特裏克。他們對於專斷地選擇一些人來獨家報道這件大事非常生氣,一再嚐試著進入校舍,但是卻被艾倫的命令阻攔在外。他們站在人行道上,和進出大樓的每一個人攀談。弗雷德裏克?摩根中將對他們的境況表示同情,他對艾倫說,對攔在門外的那些記者們得想些辦法。艾倫卻以為他是抱怨這些記者們待在那裏,於是便讓軍事警察把他們趕走了。

五點半左右,約德爾和他的副官在兩位英國將軍的陪同下走進了校舍。他們被帶到了海軍上將馮?弗雷德堡麵前。約德爾含混地跟他的同胞打了聲招呼,然後關上了門。片刻之後,弗雷德堡走了出去,說想要杯咖啡,以及一張歐洲地圖。

德國人在艾森豪威爾的情報部門主管肯尼思?斯特朗少將的陪同下,來到了比德爾?史密斯的辦公室。斯特朗能講一口流利的德語。約德爾極力維護德方的立場:他們願意向西方而非俄國人投降。七點三十分,斯特朗和史密斯告別了德國人。他們沿著走廊來到艾森豪威爾的辦公室,彙報了他們的進展,然後就回去了。

片刻之後,布徹上校走進艾森豪威爾的辦公室,提醒他帶著兩支筆――一支是金筆,另一支是鍍金筆――它們都是艾森豪威爾的一位老朋友肯尼思?帕克臨時寄給他的。艾森豪威爾告訴他的海軍副官,“哪怕是死”也不能丟掉這兩支筆――一支要給帕克寄回去,另一支要送給杜魯門。

布徹問:“那丘吉爾呢?”

艾森豪威爾說:“噢!上帝,我沒想到這一點!”

走廊盡頭,約德爾最終也同意向俄國人投降了,但他要求推遲四十八小時。“你們自己很快就要與俄國人交戰了。盡量從他們手中多救一些人吧!”

約德爾非常堅持,於是斯特朗再次去見艾森豪威爾,告訴他德國人態度很堅決。“您就同意他們吧。”斯特朗建議道。

艾森豪威爾不願推遲簽字。“你可以告訴他們,從今天午夜起,再過四十八小時,我就封鎖西部前線,再也沒有德國人可以通過。無論他們簽不簽字。不管他們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撤完!”

盡管話語中充滿威脅,但實際上,他算是答應了約德爾的請求――兩天的寬限。盡管如此,當約德爾口授一封致鄧尼茨和凱特爾的電報時,還是非常沮喪:

艾森豪威爾將軍堅持要我們今天簽字,否則便會封鎖盟國前線,就連試圖單獨投降的人也不能通過,而談判也將中斷。混亂或簽字,除此二者,別無選擇。請求立即回電,告知簽字投降的授權是否可以生效。若能如此,敵對行動便將於5月9日德國時間零點零一分停止。

鄧尼茨收到這封明碼電報時,已經接近午夜,而此時,約德爾已經又發出了一封電報:立即回電。刻不容緩。海軍元帥認為這些條款“純屬強取豪奪”,但他沒有其他選擇。約德爾贏得的四十八小時至少可以使數千人免遭屠殺,或者淪為奴隸。他授權凱特爾回電接受。午夜過後不久,最高統帥部首腦發電報給約德爾:

海軍元帥鄧尼茨授你全權按既定條件簽字。

淩晨一點三十分,史密斯的秘書魯思?布裏格斯少校打電話給布徹。“好戲就要上演了。”她說,並讓布徹帶上那兩支筆趕快來。結束戰爭怎能沒有筆呢?

即將舉行儀式的大廳是以前學生們打乒乓球、下象棋的娛樂室,有將近三十平方英尺大小,牆上掛滿了地圖。房間的一頭放著一張大桌子,老師們平時用它來判卷子。

布徹進來時,發現房間裏已經擠滿了參與者和見證人,其中包括選出來那十七名記者,伊萬?蘇斯洛帕羅夫少將,以及另外兩名俄國軍官;法國代表弗朗索瓦?塞維茲少將;三名英國軍官――摩根將軍,哈羅德?伯勒海軍上將和詹姆斯?羅布空軍元帥;美國駐歐洲戰略空軍部隊指揮官卡爾?斯帕茨將軍。

比德爾?史密斯大步邁了進來,攝影機照明燈的強光射來,讓他不快地眨了眨眼。他檢查了一下坐席的安排,然後簡單向大家介紹了簽字的程序。過了一會兒,約德爾和弗雷德堡走了進來。當燈光射過來時,他們猶豫不決地停下了。

重要人物都圍著那張大桌子坐了下來。布徹把金筆放在史密斯麵前,把鍍金筆放在史密斯正對麵的約德爾麵前。史密斯對德國人說,要簽署的文件已經準備好了。他們是否準備簽署?

約德爾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在第一份文件上簽了字。根據這一文件,將於中歐時間次日晚上十一點零一分徹底停止敵對行動。他的臉上似乎無動於衷,但斯特朗注意到,他的眼眶已經潮濕了。布徹拿過那支金筆,將自己的犀飛利牌鋼筆遞給了約德爾――這會是一個不錯的紀念品――讓他簽署第二份文件。最後,史密斯、蘇斯洛帕羅夫和塞維茲都簽了名。這時剛好是1945年5月7日淩晨兩點四十一分。

約德爾俯身用英語跟桌子對麵的史密斯說道:“我有句話想說。”

史密斯答道:“當然可以,請說吧。”

約德爾拿起桌上那唯一的話筒,開始用德語說道:“將軍,簽字之後,德國人民和德國武裝力量,不論是福是禍,就交到勝利者手中了。在這場長達五年多的戰爭中,他們所完成的事情和遭受的痛苦可能比世界上任何其他民族都要多。此刻,我隻希望勝利者對他們能夠寬大為懷。”

艾森豪威爾焦急地在他和他秘書的辦公室之間來回踱步。對於凱?薩默斯比來說,這種靜默“過於沉重了”。

史密斯大步走了進來,苦笑著宣布,投降文件已經簽訂了。薩默斯比中尉聽到外麵的走廊裏傳來一陣沉重有力的靴子聲,於是本能地站了起來。約德爾和弗雷德堡旁若無人地從她麵前經過,走進了艾森豪威爾的辦公室。一進門,他們便突然止步,雙腳一碰,敏捷地行了個禮。她覺得他們簡直就是“電影裏納粹分子的原型,表情乖戾,陰鬱,拘謹而又可鄙”。

艾森豪威爾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她從未見過他這麼像一名軍人。

“你們明白剛剛簽署的投降文件裏麵的條款嗎?”

斯特朗翻譯了這句話,約德爾說:“明白,明白。”

“你們日後會得到進一步的詳細指示。我希望你們能夠切實執行。”

約德爾點了點頭。

“就這樣吧。”艾森豪威爾生硬地說道。

德國人鞠躬敬禮,然後轉身回去,再次從薩默斯比中尉麵前走過。突然,艾森豪威爾露出了滿臉笑容。“來,我們大家合個影!”當攝影師們擠進來的時候,他說道。辦公室裏所有的人都擁在盟軍總司令的身邊。總司令則把兩支金筆擺成象征勝利的V字形,高高舉起。

他給聯合參謀部發了一封電報:

盟軍已於當地時間1945年5月7日兩點四十一分完成他們的使命。艾森豪威爾。

他打電話給住在巴特維爾東根市菲爾斯滕霍夫酒店的布雷德利。布雷德利剛睡了四個小時,就被電話鈴聲驚醒了。他打開燈,聽見盟軍總司令說道:“布雷德利,一切都結束了。一封電報正電傳過來。”

布雷德利又給巴頓打電話。巴頓正在停在雷根斯堡的房車裏睡覺。“喬治,艾克剛剛打電話給我,德國人投降了。5月8日午夜生效。整條戰線上都要控製行動。現在再有傷亡就太沒意義了。”

布雷德利打開他的地圖板,用一支中國製造的鉛筆寫道:“登陸日起第三百三十五天。”然後,他走到窗前,一把扯開了用來遮擋燈光的簾子。

教室裏,那十七名記者剛剛寫完他們的報道,記錄了這場戰爭中最為重大的一個消息――歐洲的和平。當艾倫將軍走進來宣布一天半之後才能發布消息時,他們的新聞稿已送去審查了。艾森豪威爾將軍表示遺憾,但“從高度的政治層麵考慮”,他不能放手行事,因此,目前什麼也不能做。

記者們一致表示抗議。“我個人認為應該發布這一消息。”艾倫說道。他剛剛給出的日期純粹是隨口一說;三大國並沒有商定哪天可以宣布德國投降。“我會盡力爭取在規定的日期之前使其發表,但我不知道能否成功。無論如何,我們現在沒有什麼事情好做了,隻能回巴黎去。”

簽訂投降協議的消息還沒有傳到莫斯科。蘇聯將軍尼克萊?瓦西勒維沙?斯拉文走進美國軍事使團的辦公室,遞給迪恩將軍一封安東諾夫將軍的來信。安東諾夫抱怨說,盡管蘭斯的投降談判仍在進行之中,鄧尼茨卻“繼續通過廣播號召德國人與蘇聯人繼續戰鬥……不要在西線抵抗盟軍……對公眾來說,這意味著鄧尼茨已與西方單獨媾和,並且仍在繼續與東方作戰。我們不能給歐洲輿論提供借口,使其可以聲稱存在一個單獨媾和”。

同時,安東諾夫剛剛得知,由史密斯準備的新投降文件與三巨頭一致通過的那份文件存在差異,因此,他拒絕承認其有效性。

接著,讓迪恩大吃一驚的是,安東諾夫又補充道:“蘇聯最高統帥部更希望在柏林舉行簽字投降的儀式。”朱可夫元帥將代表紅軍簽字。

斯拉文將軍解釋道,蘇聯人希望隻簽署一次這份文件――就是在柏林的這一次。他們根本不希望蘇斯洛帕羅夫在蘭斯簽署任何文件。“柏林儀式很快便可以組織好,”斯拉文說道,“不會導致任何耽擱。”

在蘭斯,艾森豪威爾的政治顧問羅伯特?墨菲和安東諾夫一樣,也被這份投降文件搞得心煩意亂。他從未見過這份文件。他把比德爾?史密斯從床上拉起來,問他原來通過的那個文本去哪兒了。3月底,是他親自把那份文件交給參謀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