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3 孫武之蹤(3 / 3)

先前那人道:“不過他帶著人質便不能快,終被我們圍在此處。”

伍封心道:“原來不是月兒她們。這人可了不起,居然一個人能從五百人的營中救出六十多

名人質!”

一人道:“既然他隻是一人,我們有五百人,為何不殺入林中?”

先前那人道:“蠢才,你聽這林中聲音,兵戈相擊,步履沉重,又有這許多火把,隻怕有三

四百人埋伏!”

伍封細細聽了一會兒,果然隱約聽到無數步屨之聲,又聽到木杆相碰的聲音,十分熟悉,

是軍中士卒調動時常有的聲音。想是林中中調動士卒,而林內地方有狹小,以致兵戈相碰,發

出聲音來。

一人道:“這步履聲甚亂,兵戈相碰,想來是士卒未曾訓練之故。”

又一人道:“我倒懷疑這些聲音是那些婦孺弄出來的,故意令我們生疑,那老家夥詭計多端,

定會如此。”

先前那人歎道:“蠢才,蠢才!這人既然詭計多端,真要虛張聲勢,一來可將聲音弄得響亮

些,哪會這麼輕微?二來他讓人步履整齊未嚐不可,何必搞得亂糟糟的?那樣豈非聲勢大張?

我自十六歲上便隨恒大司馬行軍打仗,三十年下來,經驗還算豐富,怎會被他所騙!”

另兩人齊聲道:“將軍說得是。不過他們為何不衝出來呢?”

那人道:“既然他是想救人質出去,這麼衝出來硬打硬拚,那些人質豈能保得出?”

一人道:“這麼說來,我們既不敢進,他們又不敢出,這麼幹耗著如何是好?”

那人道:“我已經派人給恒大司馬的大營送信,大營雖遠,兩三個時辰後恒大司馬也會帶人

趕到,以多勝少,正是極好不過。”

伍封忽想起這人,當日在五鹿之時,桓魋將大軍紮在山後,卻派了一個叫王乘的前鋒司馬

帶數百人在前立了個小營,眼下說話的人中,有一個便是這王乘。

便聽一人道:“眼下夜風正盛,我們放一把火好不好?”

王乘道:“若是放火,一來傷了人質,隻怕壞了恒大司馬的妙計,二來此地離沙家村才二十

多裏地,一大片林燒起來,村中人多半看得到映紅半天的火勢,便會泄露了行蹤。是以萬萬不

能放火。”

另一人道:“怕泄露行蹤還可以想,若為了這些人質著想便不必了吧?這些婦孺隻不過數十

人,又非那龍伯邑地的人,他怎會替這些人考慮?”

王乘笑道:“隻因你不了解龍伯的脾氣。自從桓大司馬在五鹿與龍伯打過交道,便派了不少

人探察龍伯的行蹤,龍伯每每征戰,恒大司馬都了如指掌。他曾對我說過,龍伯這人武勇絕倫,

用兵不依常規,是以常讓敵人出其不意,一敗塗地。不過桓大司馬也因此看出這人的弱處來。”

伍封暗暗心驚,原來桓魋處心積慮已久,自己每一次用兵都被桓魋打聽清楚。

另兩人齊聲問道:“什麼弱處?”

伍封也認真細聽。

王乘道:“恒大司馬說過,龍伯用兵好行險,常以奇兵製勝,但兵家講究正奇之法,龍伯重

奇而輕正,是以在‘穩’字上略有不足,若遇到真正的兵法大家,必會一敗塗地。其次他這人

十分自負,別看他殺人不少,其實心腸頗軟,又重視名聲,這些人質換了他人或者不預理睬,

但龍伯卻不會置之不理,他定會設法先救人質,再以大軍進攻我們。”

伍封渾身沁出了冷汗,這桓魋對他可算了解的極深了,他的心事想法居然被桓魋猜得清清

楚楚。再說用兵之上,的確不夠穩重,能讓人覓出破綻,那日在萊夷對付葉小蟲兒和市南宜僚

的兩番進攻,雖是一夜兩勝,卻還是被顏不疑偷入了營中。想到此處,心道:“這桓魋十分厲害,

我雖從未輕忽過他,但還是小看了他。”

便聽王乘道:“恒大司馬分兩處紮營,相距甚遠,讓我們五百人看守人質,自己卻帶了二千

多人另駐隱密之處,便是為此。恒大司馬自有妙計,讓龍伯知道人質在這裏,等龍伯帶著精銳

來到時,他再引大軍攻入村寨,隻須殺了那田燕兒,龍伯便沒臉在列國中廝混了,就算不自殺,

也會離走他鄉,不再露麵。這叫作‘調虎離山’。”

伍封聽得毛骨悚然,若非聽到了這幾人的說話,隻怕真的會落入桓魋的計謀之中去。

另一人又問道:“既然我們脅了人質,逼村民下毒,龍伯中毒之後,還有何能為?何必還要

大費周張?”

王乘嘿嘿笑道:“他能中毒自然是好,不過龍伯非常人可比,恒大司馬以為這區區毒物隻怕

毒不了龍伯,是以連環設計。”

伍封暗地裏長籲了一口氣,聽了他們的說話,就算今晚毫無所獲回去,也算得上得勝而歸。

從這三人說話中也聽得出,三人必是這五百人之首。

不過聽這些人的口氣,顯是不知道楚月兒她們的行蹤,那麼楚月兒雖未找到,至少已說明

她們並無凶險,伍封心下便寬了,尋思出村已久,若不盡早回去,實在不能放心。可明知道人

質在此不去相救,似乎不成樣子,何況林中還有個高人,不見上一麵,隻怕會睡不著覺。

正躊躇時,忽見那片矮林中火光大熾,一大群怪異的物什向敵人猛衝,這些物什便如一蓬

亂草般,尾上燃著火球,飛一般衝了過來,不知是何種怪物。敵人驚亂之下,這群怪物已入了

人群之中,半身都是大火,不少人躲避不久被撞在身上,身上便燃起了火頭,不禁狂呼亂叫。

那些戰馬見了這會放火的怪物,驚得齊聲嘶鳴,拖著兵車四下亂竄,以致車上甲士手忙腳亂,

紛紛跌下車來。

王乘大驚,策馬往伍封藏身的沙丘上來避火,口中一迭聲叫道:“休要混亂,休要混亂!”

才叫兩聲,忽地撞下車去,跌在伍封前麵七八步處。

伍封細看時,見他嗓間釘著一支利箭,眼見是不活了。

這時,便聽林中蹄聲陣陣,幾人跨馬衝了出來,當先一人揮動著手中筆管粗細的長矛,一

連刺倒了五六人,其後一人手執長柄大斧,惡狠狠地見人就劈。

伍封見是楚月兒和鮑興,心中大喜,此時又見春夏秋冬四燕女從林中衝了出來,四條矛展

動處,無人能敵。

伍封哪裏還按捺得住,飛身上了黑龍,手舞著大鐵戟,大笑著從沙丘後轉了出來,鐵戟展

動,將先前說話的另兩人刺倒車下,片刻間與楚月兒彙合在一起。

楚月兒笑嘻嘻地道:“月兒早知道夫君會跟上來。”

伍封手上鐵戟不停,口中埋怨道:“既然知道,為何不等一等我?”

楚月兒笑道:“本來是要等的,不過我們在途中遇到了一個人,事情忙得緊,便沒空等你了,

夫君莫怪。”

四燕女也衝上來,齊向伍封甜笑。

伍封道:“敵人太多,一時也殺不了,隻殺兵車上的人,步卒便不管了。”見鮑興揮著大斧

一路衝殺,甚是神氣,眾人跟了上去,來回衝殺,專刺兵車上的甲士。

此刻敵軍大亂,又無首領指揮,隻是自顧自四下奔逃,根本無心一戰。有些甲士倒也聰明,

見他們隻殺兵車上的人,紛紛棄車,混在步卒中逃竄。

也無多久,除了數十乘兵車之外,敵人或死或傷,剩下的人已逃得不知所蹤。

鮑興早見到了伍封,不過他忙於圈動戰馬,收束亂竄的兵車,也無暇上前見禮。

夜風送來滿鼻焦臭,這時,那些會生火的怪物都倒在了地上,伍封看時,見是一頭頭羊兒,

身上捆滿樹枝長草,尾上有的還殘留著未燒盡的膏脂葛布,伍封恍然道:“原來這便是剛才闖入

敵群的怪物!若非這些羊兒,我們幾人怎能殺退敵軍?隻怕早被迫得逃走了吧!”

楚月兒道:“這些羊兒都是從桓魋營中趕來,月兒先前還愕然不解,不知道救人之時,捉羊

來幹什麼,現在便知道了。那些婦孺也有功勞,若非她們擊木踏腳,又四處點火,歹人早就衝

入林中了。”

伍封點頭道:“這種疑兵之法似是而非,最為高明,聲若響些、步略齊些都不成,反會被人

識破。咦,林中這人用兵方略比我可強得多了,他是誰?”

楚月兒還未曾回答,便聽人聲嘈雜,數十婦孺從林中出來,當先一位老者由兩個僮兒陪著,

乘著馬車從林中緩緩出來。

伍封見這老者蕭若軒舉,形容清臒,白須白發在飛中飄動,神氣不凡。忙迎上去,跳下了

馬恭恭敬敬施禮道:“老爺子神機妙算,世所罕見,不知是何高人?”

那老者微笑道:“你不識得我,我卻知道你。老夫姓孫名武,與你父親伍子胥是結拜的兄弟,

情同手足,我離吳之時,你還未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