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張磐夫婦帶著張衍之來到大門迎接。張磐一看到來客的模樣,除了當今的天子劉裕還能是何人?連忙屈膝就要下跪,劉裕見此,沉聲說道:
“張賢弟,我今天可是輕身而來,你可莫要掃了為兄的興致啊!”
聞弦歌而知雅意,張磐立刻明白了劉裕不想表露身份的意思。不過對於老皇帝稱呼自己為賢弟,張磐還是有些受寵若驚,忙拱手請他入內。劉裕身後,還亦步亦趨地跟著兩個便裝打扮的太監。
等幾人來到客廳,擺上了香茗果品,皇帝劉裕再次製止了準備大禮參見的張磐,望向斯氏和衍之,點了點頭問道:
“子堅呐,早就聽人說,你家中有一個賢惠的妻子和一個神奇的兒子,今日一見果然不俗啊,何不引見一下?”
張磐聽了皇帝發問,忙介紹道:
“這是賤內斯氏,雖然出身山野,但博聞強記、見識廣博,磐不及萬一;這是犬子衍之,所謂神童之名,不過是市井傳言罷了,隻是有些小聰明,上不得台麵,讓陛下見笑了。”
斯氏聽到丈夫介紹自己,連忙要下跪行禮。可張衍之兩世為人,對於這世俗界的下跪禮節卻是有些抵觸,忙搶在母親前麵,躬身行了一個晚輩之禮,朗聲道:
“小侄張衍之,見過劉伯父!”
斯氏見兒子如此,連忙也改下跪為蹲身,做了一個女子的萬福禮。
劉裕見此,頓時開懷大笑道:
“子堅,你啊……反倒不如你這個兒子來得豁達!這孩子怎麼生的,竟然如此鍾秀靈慧,看著就讓人心生疼愛。來來來,衍之侄兒快到伯父這邊來!”
張衍之走上前,劉裕手撫其後腦勺,越看越是喜愛,口中嘖嘖感歎不已。隻見眼前孩童黑發及肩,腦後紮著一條馬尾,前額一道劉海蓋在眉毛之上,完全不似普通兒童的打扮;雙眼則形若杏葉,兩隻眸子黑得發亮,炯炯有神,站在他的身前,既無嬌憨之情,又無扭捏之態,完全是一幅波瀾不驚的小大人模樣。
“真是虎父無犬子,子堅生了個好兒子啊!伯父此次貿然前來,也沒有帶什麼禮物,我看你小小年紀卻儀表非凡,將來必然出將入相,成為我蒼梧國的棟梁之才,朕……伯父就封你一個官做做吧?嗯……東宮侍讀學士,如何?”
東宮侍讀學士在蒼梧官職中隻是一個虛職,但品階卻是實實在在的正五品,任命一個不滿兩周歲的孩童為正五品的清貴官銜,領著國家的俸祿,這種事千年不曾有過。張磐哪裏敢受,連忙跪下為兒子請辭,見皇帝執意不可收回成命,張衍之想起一段母親斯氏在《治國千言》中所教的文字,於是說道:
“侄兒聽說,聖明之君,不罰無過,不賞無功。侄兒年幼,學字家中,對朝廷社稷並無寸功,還請伯父收回賞賜,以免朝野非議!”
“好,好,好!說得好!”劉裕聞言連說了三個好字,拍手喝道:
“好一個‘不罰無過,不賞無功’,小小年紀就懂得了這麼多治國的道理,倒是給朕……不,是給伯父上了一課。不過嘛,所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官職嘛,伯父我還是要給的……就封你為預東宮侍讀學士。等明年開春,你便入宮陪我那一幫子皇孫去讀書吧!這俸祿嘛,就等你入宮侍讀了再行發放,這下別人也不好說什麼了。”
說罷劉裕暢然大笑,不知是為自己靈機一動創立的“預東宮侍讀學士”這個官職自鳴得意呢,還是為給皇孫找到個好夥伴而高興?
就這樣,兩世為人的衍之小少爺,稀裏糊塗地就成了蒼梧國數千年來第一個不滿兩周歲的五品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