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城樓,那是一個金玉堂堂的寶座。
禦女絳色衣絳采,擊磬石,鳴鍾鼓。
玉用蒼壁,牲用玉色,樂用夾鍾為宮樂,作六變。
鳳冠壓發。
兩旁標有龍紋圖案的黃色刀旗迎風飄揚,眾人行稽首之禮的盡頭處,一個人在等著她。
身姿挺峻,容貌秀偉。
日月星辰,是其照臨;山龍華蟲,現其潔淨;火粉黼黻,因其決斷;藻彝亞獸,取其明辨。
上玄下朱,十二紋章。
禮曰:天地玄黃。
她微微一笑,迎著他走上去。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山海一樣的歡呼頃刻震耳欲聾地響起來,大地仿佛都要裂動。
大唐皇帝,大唐天下。還有她,大唐皇後。
承天樓下的群民黑壓壓一片,高矮胖瘦,踴躍虔誠,神情歡喜;而闋內眾臣,亦伏倒滿地,莊嚴肅穆。
起兵,征戰,殺戮,結義,智鬥,危榮……
歡喜的,應當歡喜;已逝的,換成今日。
她看一眼身邊的男人,那平和英俊的臉上,也許有些微的喜悅激動,卻終究蘊在了一雙精華內斂的眸子裏,邃成寧靜,與雍然。
情重,她可肯定;情深……?
目光飄飛開去。
斜地裏一個清秀俊麗的人兒驀然抬起頭來,翩翩朝她一笑。
鮮豔生動,窒息迷眼。
她一驚,正待張口,他拉她一拉:“皇後,該坐下了。”
是錯覺吧,轉瞬就不見了蹤跡。她順從地坐下,不知為何又想起了昨兒個,他親手所書的那塊“永安宮”的牌匾。
“皇後……”男人側身過來,低聲說了句什麼。她卻難得神情恍惚,竟一時沒聽清楚。
皇後,他對她的稱呼。
瞿章幃衣,玉璽在握。
是啊,她是他的皇後。
無垢,也許再也不會有人這麼喚她了吧;也許這個名字,終會湮沒在籍籍史書之中,淡沒在人們消散的記憶裏。
世人記得的,不過是長孫皇後四字。
永安,永安……
其實,她願用一世賢名,換得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永久而悠長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