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屍畫(1 / 3)

入夜,寒風呼嘯,撞擊著殘破的木窗。屋內燭火搖晃,竟似在他略顯蒼白的臉龐上滾動著一團陰影。

蠟燭擺在坑坑凹凹的桌案上,他取出一支杆身早已開裂的毛筆輕輕地將凹坑內的灰塵一點一點刷出。之後,便見他將一副材質古樸的畫卷緩緩展開,撲鼻的血腥味隨之溢出。燭光下,羊皮般古老的畫卷泛起淡淡微黃。

他一隻手輕輕撫摸著畫卷,仿佛愛人的潮濕的臉,細膩,溫柔。另一隻手顫抖著舉在空中,寒光一閃,指尖處一滴鮮血滾落。

他眼睛死死盯著這滴血,盯著它直到落在泛黃的古卷上。他似已停止了呼吸,眸中血絲張怒,神情異常。

血滴自畫卷一點朝向四周擴散,鮮血所過之處,卷上所畫竟愈發清晰,似活了過來。燭火在他眼眸深處跳動,那裏依稀可以看到血色勾勒的地獄輪廓。蒼白的手撫在上麵,竟愈加冰涼。

窗外狂風嗚咽,門窗吱呀怪叫,桌木咯咯作響,他的手竟顫抖個不停,他的手臂竟也隨之顫抖個不停。

“血池……古老的地獄……蘇醒吧……”

最後一滴血滾落,竟似過了一個輪回。

血落在畫卷之上,仿佛在平靜的湖麵上投下一塊巨石,一瞬間血浪翻滾,咆哮著自畫卷湧出,他麵無表情地望著,直到鮮血吞沒了他整個軀體,淹沒了窗外星空,漫過了屋脊。

夜更深,風更大。火苗忽擺忽擺,印在他蒼白的書生麵龐上。剛剛似乎做夢一般。那一瞬間就像墮入了地獄,浸沒在血池,一切竟是如此的真實。

畫卷緩緩升起,懸於空中。血霧繚繞,竟似化為一座祭壇。隱約中似有惡鬼怒靈,走肉行屍,滔滔奔走那祭壇之下。

“血池地獄……操縱血液的神秘力量……”

他的目光異常猙獰,死死盯著空中不住震顫著的血色祭壇,眼角處竟有血淚淌出。

“聽說你的上一任主人拿到你隻打開了三次……第一次打開,他失去了一隻手……第二次打開,他失去了整條臂……第三次打開……第三次打開從未有人見過……因為凡是見過的人絕無例外都已去了地獄……”

“我是第一次打開……”他忽然笑了笑,目露狂熱地將一隻手伸了出去,伸向了祭壇。

一團血霧自畫卷湧出,沿著蒼白的指尖,包裹向整個手掌。血霧嘶吼,似有魑魅魍魎於深夜中哭喪號叫。他的這隻手竟似被千般業鬼噬了個幹幹淨淨。與此同時,一股神秘的力量湧入他的大腦,一道血絲遊走於眉心。

“屍畫不屬於你,更不是你能掌握的……”聲音蒼老,突然自房屋中響起,像一股極地風暴,冷徹人心。

窗外狂風嗚咽,屋內寂靜無聲。

燭光始終照不到這處角落,他就在這角落裏擦拭著鏽跡斑斑的劍鋒。

他已是個老人。

天荒中早已沒有人記得他,就像這柄劍一樣,塵封多年,鋒芒已逝。

他的手布滿老繭,那是多年握劍留下的,即使棄劍多年也不曾磨滅多少,正如那些殺人經驗,他也不曾忘記多少。因為殺人幾乎已是他的本能,他的手除了殺人便什麼都不能做了。

很多人都喜歡叫他“老鬼”,因為他總是像鬼一樣突然出現在你麵前,又突然讓你死去。

現在他就突然出現在一個人的麵前,這個人他依稀記得叫“書生”,書生僅剩的一隻手中捏著一幅畫,這幅畫他似乎追尋了很久,甚至他覺得比書生的命更重要。

燭光下,屋子似乎很窄,書生似乎很平靜。書生望著老鬼,老鬼望著書生。

老鬼道:“屍畫不是你能掌握的……”

書生道:“但它卻在我手上。”

老鬼道:“在我眼裏它和你的命一樣,我隨時都可以摘走……”

書生道:“我的命不會很長,但也不會很短。”

老鬼道:“你的命一定不長,不過你的話倒是有些長了!”

話音剛落,鏽跡斑斑的劍鋒便已貫穿了書生眉心,更不可思議的竟是從後腦貫入,劍尖自眉心透出,燭光下一點寒星隱耀。

沒有人知道老鬼是如何出手的,也沒有人躲得過老鬼的出手。

書生沒有躲過。這並非是他不想去躲,而是他覺得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書生還活著。

劍鋒依舊貫穿著他的後腦眉心,隻是傷口處無一絲鮮血淌下。他的臉看起來似乎更蒼白了許多,眼窩也似更凹陷了許多。

突然,書生呆滯的眼眸閃過一絲血光,他僅剩的一隻手虛空抓握,老鬼頓覺體內氣血翻滾,不受控製。與此同時,插在書生頭顱內的鏽劍一陣顫動,倏地被擠飛出去,劍尖指向正是老鬼所在。

老鬼來不及平複氣血,一個翻身順勢抓握住劍柄。大概是氣力使然,就在手握在劍上那一刻,老鬼氣血噴湧,渾身上下裂開道道細密血痕,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