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末世悲音(8)(1 / 3)

董元醇的這份奏請兩宮太後垂簾聽政的奏折,兩宮太後自然認為是對己友好的盡忠表示,但對於讚襄政務的八顧命無疑是不宣而戰。發恨過後,肅順覺得若不對京城這群可惡的家夥還以顏色,不給兩宮太後上點眼藥,也太顯熱河無人了。由焦佑瀛捉刀拋出的諭旨,對董元醇的奏折猛施重手,步步痛駁。

但就是這份足以令八顧命吐了一口惡氣的諭旨,交付兩宮鈐印時,卻讓兩宮太後死死卡住。八大臣不服,據理以爭。西太後怒發雌威,舌戰八大臣。由於爭吵聲太大,六歲的小皇帝嚇得當場尿了褲子。最後八大臣使出陰招,居然來了個集體罷工。兩宮太後無奈,隻好鈐印發出。也就是在這一看似顧命八大臣小勝的爭鬥中,兩宮太後終於感到了自己形似傀儡這一可怕的事實,從而堅定了徹底鏟除八大顧命的雄心!由此而引發的生死爭鬥,《熱河密劄》記錄尤為精彩,引錄如下:“千裏草上書,初十日未下。此處叫人上去。要口(此字十分模糊,已無法辨認)留看。誇蘭達下來,說西邊留閱。心台冷笑一聲。十一日叫,見麵說:寫旨下來,叫寫明發痛駁。夫差擬稿尚平和,麻翁另作,諸臣大讚。”

(“是誠何心,尤不可行”等語,原底無文。)遂繕真遞上。良久未發下,(他事皆發下。)並原件亦留。另叫起,耳君怒形於色,上去見麵。約二刻許下來。(聞見麵語頗負氣。)仍未發下,雲留著明日再說。十二日上去,未叫起。發下早事著件,心台等不開視。(決意擱車。)雲不定是誰來看。日將中,上不得已,將折及擬旨發下照抄。始照常辦事,言笑如初。如二四者,可謂渾蛋矣。夫今日之事,必不得已,仍是垂簾。(溫公、魏公不能禁止垂簾,諸公竟欲加而上之矣。)可以遠禍,可以求安。必欲獨攬其權,是誠何心。鄙意如不發下,將此折淹了,諸君之禍尚淺。固請不發,擱車之後,不得已而發下。何以善其後耶!此諸君所不知,旁人知之。不必為伊言,言亦不見聽,徒覺多事耳。昔人雲,霍氏之禍,萌於驂乘。吾謂諸公之禍,肇於擱車矣。高明以為何如?克帥昨於密雲發一報,(馬遞。)不卜何事。今日已散,尚未發下。此公十五日到,不卜如何措施。在城想見著邸堂,一切自己盡悉。事貴求全,要亦未可冒失耳。聞西邊執不肯下,是要臨朝。後來東邊轉彎。雖未卜其意雲何,大約是姑且將就。果如此行,吾不知死所矣。噫!邸堂前未另稟,乞代呈閱。進城後,須打主意,未可聽人舞弄也。(八月十三日)”密劄多係隱語,略作注解:千裏草為董,隱指董元醇;誇蘭達為滿語,內奏事處首領太監;西邊為西太後;心台合之為恰,謂怡親王載垣;寫旨下來疑為寫旨上來之誤;夫差,一說吳兆麟,一說吳台朗,同為軍機章京;麻翁,焦佑瀛,因其麵麻,故有此雅稱;耳君,隱含鄭字,指鄭親王端華;二四為八,指八顧命;溫公、魏公指北宋賢相司馬光、韓琦,真宗崩,仁宗即位,章敬太後垂簾。神宗崩,哲宗即位,宣仁太皇太後垂簾,溫、魏二公皆未反對;淹,軍機術語,奏折留中不發,謂之淹了;擱車,即刹車,停止辦公。

為人臣者無人臣之理,“當麵咆哮,幾至驚嚇聖躬,含怒負氣,拂袖而去,其目無君上情形不一而足”。以“擱車”為要挾,無疑是授人以柄,故密劄直言:“諸公之禍,肇於擱車矣!”就在兩宮太後與顧命八大臣拍板叫號之際,大清王朝最高貴的龍種載淳卻飽受了前所未有的淩辱和羞恥,不僅靚麗的生活橫遭侵犯,至尊的人格同時被肆意踐踏!令人驚訝和不解的是,鹹豐死去已滿一個月了,雖然嗣君的年號“祺祥”已明詔頒示天下,但沒有人為他舉行登基典禮,更沒有人提及此事。也就是說,目前的大清國壓根就沒有什麼皇帝,載淳目前的身份隻不過是皇太子而已!直至兩宮太後敗下陣來,八顧命方照常辦公,但也就在此時,雙方都感到鬧下了一個足以貽笑天下的笑話,又都把同情的目光轉到可憐的小載淳身上。於是,雙方決定再度合作,頒布“依欽天監所擇吉日,於十月初九日甲子卯時,舉行登基頒詔巨典”的上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