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你說李焲……死了?”
“若不是你這狗賊謀篡我李家天下,致我一家亡命天涯,我爹豈能含鬱而終!拿命來!”蕭遠怒吼一聲,幾步點地飛上玉階。
宮女太監早已嚇得縮成一團,直呼“救駕”。可禦林軍畢竟安逸得久了,哪及久經沙場的蕭遠下手狠絕。寶劍幾番挑刺,前來護駕的兵甲便被殺得一個不留。穆嵐衝至身前,還來不及阻擋,蕭遠手中長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龍案後方刺去!
趙皇卻似魔怔一般紋絲未動,寶劍即將迎胸而至,他卻低聲吐出一句話,恍如一道晴空霹靂,人人呆若木雞。長劍硬生生地向外斜刺出幾分,與他擦肩而過。
鮮紅的血在明黃色的肩袖上洇染開來,好似開了一朵絢爛至極的花。
眾人都沉浸在震驚之中,竟無一人想起去看皇帝傷勢如何。
“你……說什麼?”蕭遠收劍轉身,麵色冷鶩,惡狠狠地盯著麵前發如霜染的老人。穆嵐更是屏氣凝聲,直直地望著玉階上立著的二人。
“嗬……朕後悔沒有將你爹認回。是朕連累了他。”方才還龍威頗盛的趙皇仿佛忽然間萎頓下來,語氣滿是懊悔。
“其實,李焲並不是孤兒,是朕當年一次酒醉後與丫頭所生。可孩子生下來沒多久,發妻就說他病死了。朕與發妻膝下無子,雖心疼孩子早夭,卻也無可奈何。直到發妻病逝心懷愧疚,才言明是將他母子趕出了家門。朕後來幾番查訪得知,那丫頭已不知所蹤,孩子卻被皇室王爺所收養。這是那孩子的福氣,哪怕不能相認,朕也認命了。”
“可沒想到,焲兒的養父稱帝之後有了自己的骨肉,便將他丟在一旁,任人欺淩。自那時起,朕才真的起意要奪了他的江山。”趙皇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目光穿過蕭遠,定在了某個地方。
“……朕即位後,曾下詔不得傷及李焲一家,並打算將你們接入宮裏正式相認。誰知皇詔還未擬好,就聽說焲兒帶著家眷不知所終……這麼多年,朕一直在等著你們回來,可沒想到竟等來了這個消息……”
兩行熱淚從白發蒼蒼的老者眼中落下,隱藏多年的心事一朝吐露,心情激動難當。
“我不信……你撒謊……”蕭遠身子搖晃了幾下,劍尖在微微顫抖。他居然不姓李,而是這趙家的子孫!隱藏行跡,謀算多年要取的項上人頭,竟是自己在世上僅剩的血親!這一事實彷如五雷轟頂,震得他失去了理智。
“……你這狗賊滿口謊言,騙得了他人卻騙不了我!”須臾,他幾近癲狂地再次揮舞起長劍,青鋒直逼趙皇。
“不要!”穆嵐與趙皇同時悲呼,卻為時已晚。蕭遠在貼近趙皇的一瞬間,忽然劍尖上挑,蕩開空門,後心被急返而回的段鵬用手中漪瀾寶劍淩空穿過!
“臣等救駕來遲,望吾皇恕罪!”段鵬身後,是急急趕來勤王的各員猛將,其中一人手中拎著一個滴著可疑水跡的包裹,“突厥首領首級在此!皇上受驚,臣等罪該萬死!”
趙皇本能地接住蕭遠撲倒過來的身子,痛聲道:“炙兒,你這是何苦……太醫!太醫!”
“蕭大哥!”穆嵐亦從震驚中回神,踉蹌上前,淚水滾滾而落。
鮮血從蕭遠嘴角溢出,唇邊竟浮出一抹蕭瑟的笑意。看著老淚縱橫的趙皇,他眼神終於溫軟下來,卻終究叫不出那幾個字。
蕭遠閉了閉眼,吃力地將手攀上胸口,摸索著掏出了一件東西,想遞給穆嵐。
“嵐兒,對……不……”
聲音戛然而止,一枚重新係好紅繩的玉玦驟然從半空中垂落,掉在穆嵐的掌心裏。那刺目的鮮紅讓她頹然跌坐。
悲號回蕩在大殿上空,久久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