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引子 大清覆滅背後的故事……(1 / 3)

沒有任何天文記載表明,1911年的第一場雪,是否比以往來得更早一些。

素有火爐之稱的武昌,秋燥還未完全褪盡。10月10日,極其普通的一天,一聲槍響卻在大清國釀成了全麵雪崩:先是驚揚起幾片雪花,而後這些雪花凝成了一個雪球,繼而越滾越大,聲響也越來越洪亮,終於湮沒了一切,落了片白茫茫大地——似乎真幹淨。

一切都來得太快了。連那位懷揣美國護照、愛用日本名字、忘年戀情驚世駭俗、日後被各方勢力奉若神明的偉人,也沒想到夢寐以求幾十年的政權將會在一個多月後落在自己的手裏。這雙手此時正在丹佛(美國科羅拉多州)一家狹小的中餐館內,端著幾片油膩的盤子——我們的偉人此時的頭銜是“企台”(餐廳服務員),正忙著為一位名叫盧瑞連的老板打工。

兩個多月後,在白茫茫似乎真幹淨的大地上,“企台”成了“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

如同巫師般真正準確地預言了這場雪崩的,隻有一位矮小的日本人,他的名字叫伊藤博文。1909年的春夏之交,伊藤博文向英國駐日公使竇納樂(Claude M. MacDonald)宣稱:三年之內,中國將爆發革命。以1912年2月大清皇帝宣布遜位為標誌,伊藤博文的預測誤差隻有2個月。

更為重要的是,伊藤博文同樣精確地預測了這場政治雪崩的真正根源:中央權威喪失,“各省谘議局被賦予了太大的權力”,各種政治勢力在改革的名義下忙於爭奪權勢。日本首相桂太郎對此表示讚同,他認為“憲法、國會、資政院這些東西本身雖是極好的,可是要使一個國家能運用它們,必須要做許多準備工作”,而中國顯然並沒有足夠的準備,“中國現在實在走得太遠,會出毛病的。”

半年後,伊藤博文到訪哈爾濱,拜會東三省總督錫良、奉天巡撫程德全。他告誡大清官員,要牢牢掌握改革的主導權並控製節奏:“貴國土地遼闊,統一甚難,辦理憲政,亦非容易。中央政府自不可放棄權利,然地麵太大,亦易為人傾覆,我為此事,極為貴國憂慮。不怕貴國見怪,此事艱難異常,一時恐難辦好。今尚有一不利之言,即是‘革命’二字。貴國政府防範雖極嚴密,然萬一發生,於國家即大有妨害。此時貴國辦理新政,外麵極為安帖,一旦有意外不測,危險不可不防。”

三天之後,伊藤博文在“東清鐵路”的樞紐、哈爾濱火車站遇刺身亡。

鐵路此時已成為東北亞國際爭鬥的焦點,起於俄國赤塔的“東清鐵路”,經滿洲裏、哈爾濱、綏芬河抵達海參崴(符拉迪沃斯托克),其自長春以南的路段在1905年日俄戰爭後劃歸了日本,那就是中國人更為熟悉的“南滿鐵路”。

日俄之外,英、美、德、法乃至更為弱小的比利時等國都紛紛各顯神通,胡蘿卜與大棒齊飛,爭奪中國鐵路的修築權、經營權。翻開清末民初的外交史,幾乎就是一部鐵路爭奪史。

因為關係到國家戰略、戰備和巨大的經濟利權,鐵路早已從單純的經濟問題,上升為複雜的政治問題。多快好省地建設鐵路,與推行以三權分立為目標的憲政,分別成為大清國經濟和政治改革的主旋律。但是,這條將帶領大清國“走進人間天堂”的“神奇天路”,卻最終將大清國導向了死亡之路,出軌傾覆。

出軌之路,源於民營資本大舉進入鐵路投資帶來的一地雞毛。

一向對民營資本很不放心的大清政府,在鐵路建設上表現了罕見的寬容。在1898年11月由礦務鐵路總局頒布的《礦務鐵路章程》中,就旗幟鮮明地為民營資本保駕護航:“礦路分三種辦法,官辦、商辦、官商合辦,而總不如商辦。除未設局以前,業經開辦者不計外,此後多得商辦為主,官為設法招徠,盡力保護,仍不準幹預該公司事權。”礦務鐵路總局被商部取代後(1903年),政府更是明確宣布對民營鐵路公司“不另派監督、總辦等員,以防弊竇”,同時還頒布《鐵路簡明章程》,在立法上將保護措施落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