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終焉(2)(1 / 2)

於是天雷暴作天穹撕裂,看不見的虛空中,魔鬼們咆哮著撲向大地。

狂魔醒了,他回頭,眼眶中流動著絕世的凶戾,他向整個世界發問,“誰?在喊我的名字!”

小動物們驚恐地逃離他的身邊,隻有那個女人腳步輕輕地走到他麵前,緊緊地擁抱他,仿佛擁抱一個回家的孩子。

我把雙手按在鍵盤上,期待一個溫暖的擁抱能夠暫時讓我平靜,周圍亂哄哄的,人們在議論著今夜能否起飛,頭頂的空調在無休止地吹著冷風,黃色的燈光照進舷窗一再掃在我的身上,我的眼睛酸澀,覺得淚水就要控製不住地滴落到鍵盤上。沒有擁抱,也沒有溫暖,我二十四歲時的悲惶和無奈在這個雷雨夜回到我的身上,那時我常常買一提啤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公寓的窗前,拉黑了燈,看著下麵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紅綠燈重複地變化顏色。

我寫下這個故事的時候,還在美國,過著一生裏最彷徨掙紮的日子。我無法再用語言來描繪當我想到這個故事時的心情,悲傷、仇恨和快意像是雜草那樣在我那片封閉的內心世界裏瘋狂生長,我趴在電腦前不眠不休地打字,整整從實驗室逃了半個月班,每天寫一萬字。我的老板在找我,我說我病了,我在鏡子裏看見自己日益枯瘦,但我沒有時間去整頓一下我的飲食,沒有時間刮胡子,沒有時間好好洗個澡……我要省下所有的時間寫完這個故事。

“即便寫完這個故事我就死掉。”

是的,我確實是那麼想過。

這是我自己的青春祭語。我是故事裏那個孩子,那時候正在艱難地長大,學習對外麵對黑色的沉重的世界,對內麵對自己怯懦的內心和幼稚的期望。我近乎瘋狂地書寫,情節零碎,腦海裏的場景怪誕,人物的對話時而囂張時而苦澀。寫到這個故事的結局,有件東西在我心裏破滅了,我卻至今不能準確地說出那是什麼。

隻知道那是很珍貴的。

寫到三十章的時候,我力盡了,把這個故事扔在硬盤裏,就這麼過去了很多年,隻是偶爾還翻出來滑動鼠標的滾輪,看著那些文字在屏幕上翻滾而過,像是咀嚼舊時光。

那個雷雨夜,我決定寫完這個故事,補足我很多年已經想好的最後四章。那是第二個結局,虛幻的結局,它的名字叫做——《殘燭照月的結局》。

我感謝這個故事,它讓我可以像是潑墨寫意那樣把曾經困擾我多年的情緒傾瀉出來,而我自己,就是這故事的第一個讀者。在那個荒誕而昏暗的涿鹿城裏,我不必顧忌任何小說的法則,我不必構架《九州縹緲錄》那樣宏大的世界觀,也不必像寫《此間的少年》時那樣一再地揣摩回味大學時代的青澀少年心,寫《涿鹿》總在深夜,那時我變了一個人,肆無忌憚,囂張又跋扈,描繪那個存在於我心深處的秘密之城,是孤獨的壞孩子們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