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了一條生靈,是一件好的不得了的事情,怎麼還是一副人家欠了你錢的樣子。”鍾學馗又要開始辦出他那一套鍾氏理論來對遊少菁進行教育。
“我為它花了三百多塊錢醫藥費,你來為我支付嗎?”遊少菁沒好氣地打斷他。
她現在是個學生,除了租房子的一個月幾百元沒有什麼其他收入。父親坐牢中,為她留下了一筆不多不少的存款,到是可以富裕地供她上完高中,如果節省一點,大學的前一兩年似乎也可以湊合,可是以後就得靠她自己當家教之類的賺取了。為了救一條野狗花費三、四百元,怎麼想也不合算。
“還要養活一個什麼也不幹的男人和一頭吃得比我還多的小豬。”遊少菁看著在毫不客氣地吃她那一份晚餐的波波加上這麼一句。
鍾學馗訕訕說:“我,我不吃東西其實也餓不死……不過,波波還小,你不能餓著它呀。”
“我餓著你們過嗎!”遊少菁心情不好的時候,鍾學馗不論說什麼在她耳朵中都是錯的──這一點鍾學馗已經有了深刻的體會。
遊少菁又把那一份晚餐分開,分給鍾學馗和波波,然後把已經有醒來跡象的小狗放在找出來的紙箱中:“為什麼你會被傷成那樣?難道是因為太醜的緣故?還是真的是你救了憐憐?”遊少菁對著小東西自言自話,而小狗正在這時候睜開了眼睛,烏黑的眸子靜靜地盯著自己的救命恩人。
這確實一條很醜的小狗。
黑、黃、褐三色相雜的毛色分配的混亂而不美觀,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受傷的原因,身上還有大塊大塊脫毛的現象,露出下麵粉紅色帶著黑斑並且起皺的皮膚,兩隻耳朵耷拉著,一隻黑色一隻黃色的眼睛倒是很有神。品種應該是屬於雜種的土狗,如果它有一個較好的血統的話,也許在某些重視品種的人眼中會變得漂亮一些,可是它現在的外表隻會令人覺得不可愛,不討人喜歡之類。
但是這到是隻很懂事的狗,它剛剛醒來,就拖著傷腿開始勉強的行動,遊少菁最後才明白,他原來是想到外麵排泄。把它抱回來之後,它就躺在角落中不動,遊少菁給它把食物送到嘴邊,它才斯文的吃幾口,給它吃看起來就很苦的藥,它也是一口吞下,毫不反抗。
“真是個聽話的孩子……乖,好好的養傷,不要亂動喔……”遊少菁***著小狗的頭說,“你是好孩子,跟某隻一點也不一樣……”同時別有用心地瞥了正在胡鬧的波波一眼。
那隻小狗的目光也跟著她移動到波波身上,凝視了良久,然後轉向了牆壁上的鍾學馗,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原來從無可以看見鬼的傳說是真的……遊少菁自言自語,很明顯的,這隻小狗是看見鍾學馗了,並且對這張臉出現在這裏很是驚奇。“你不用理他,明白嗎?當他是裝飾品就行了。”遊少菁摸著小狗的頭叮囑。她倒是有點害怕小狗能動了之後,會拿怪異的鍾學馗練習撲咬之類的。
“我有事跟你商量。”遊少菁忙活了一通之後,並沒有因為太晚了就去休息,反而拿個墊子坐在鍾學馗的對麵說。
鍾學馗眨眨眼(因為不能點頭表示同意)。
“我的朋友受到了襲擊……其實不是第一樁襲擊事件,我們學校中的學生已經有五、六個人受到了莫名其妙的襲擊,死了兩個,我的朋友運氣好,當時正好有人從附近經過,所以才沒有大礙。”她把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情盡量詳細地向鍾學馗敘述了一遍,然後看著鍾學馗的臉問:“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人所為,還是惡鬼?”
鍾學馗沉默一下說:“我不知道……你知道,大多數惡鬼隻有附在人身上才可以傷人,所以我沒有辦法憑空判斷。”
“那要怎麼判斷?”
“帶你受到襲擊的朋友來這裏,或者帶波波去現場。”
兩個條件遊少菁都不太想選擇。她不想帶朋友來這裏,讓他們看到她現在的生活狀況。不管怎麼說父母(繼母)雙雙坐牢,一個十幾歲的少女獨自生活,都是件有點奇怪,而且容易引來同情的事情,同情和可憐這兩種東西可是遊少菁現在最怕看見的。
要是帶波波出去,這種念頭想想都會覺得可怕,把那個小壞蛋帶出去,天知道它會幹出什麼事來,指望它幫忙是一點也不實際的,為它收拾殘局的打算到是要早早作好。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比如你再出去看看?”她向鍾學馗提這個建議的時候有些心虛,把目光從對方臉上挪開去。
鍾學馗是個審美觀嚴重扭曲的“鬼”,他對於美醜的定義到了可怕的地步。
他自己本身是個美男子,即使在當今各種媒體上充斥著酷哥美男子的情況下,遊少菁還是無法說出那些能夠引起萬眾矚目的明星有誰比這個鬼差的本來麵目更俊美(注意,隻是在美麗方麵)。但是審美觀扭曲的鍾學馗自己對自己的長相十分不滿,認為自己的相貌“難看”和“沒有男子漢”氣慨,他心目中的最英俊的男人的長相,就是他現在模仿的對象──鍾馗的相貌。這個狂熱的鍾馗粉絲不僅僅把花了幾百年時間把樣子向鍾馗靠攏,而且連名字也改成了鍾學馗。
如果有人被這個家夥稱讚“漂亮”的話,一定是十分可悲的事──這是遊少菁看到鍾學馗的真麵目之後第一個想法。
但是不管怎麼說,他那副真實的樣子還是很好看的,天天看著這張鬼臉,自己想要看一下美男子改變心情,其實不過份吧?遊少菁在心裏這麼想,更認真地勸說鍾學馗:“你不是口口聲聲以捉鬼為己任嗎?怎麼到了有事情發生都不去確認一下。”
“那也行,不過我沒法掌握方向,最好是你先過去,然後我沿著你身上的符咒過去看看。”鍾學馗當然不知道遊少菁心中的想法,難得遊少菁主動地提到了捉鬼的問題,他當然是十二萬分的支持,到生怕她一個不滿意打了退堂鼓。
“那就這麼說定了,反正明天我一早就到學校去,受到襲擊的陳老師和淩晶都已經回來上課了,隨便找一個給你看。我叫你你就跟著來──白天不要緊嗎?”
“不要緊。”鍾學馗回答地十分痛快,“就算真的有惡鬼他也不原一直呆在原地的,我隻是過去看看,如果真的是惡鬼所為,我們再回來商量對策。”加重語氣說了個“我們”,見遊少菁沒有反對,不由偷偷一笑:“成了,把她拉下水了!”
他們兩個正在商量細節,誰都沒有注意到那隻小狗突然掙紮著動了起來。
他花了好大力氣才從那個紙箱中翻出來,然後奮力地向前爬行著,目標是屋子中間的茶幾。正在茶幾上偷吃東西的波波看到它向著這邊艱難的蠕動而來,以為它是來跟自己搶吃的東西,一躍而下,擋在小狗的麵前,發出威脅的叫聲。
作為地府飼養的靈獸,波兒象本來應該是一種多麼有震懾力的生物形態啊,可是由這個小豬展現出來的,純粹是一種欺軟怕硬的神氣,對著小狗又是揮蹄子又是撲鼻子的,表現著:我可是很厲害!這樣一個訊息給這隻受了傷的小狗看。
小狗靜靜的看著它的表演,忽然毛發倒立,呲牙最哦出一個凶惡的架勢,“勇敢”的小豬連衝上去跟他打得勇氣都沒有,很幹脆的一頭鑽進了沙發低下。
小狗看著它為了把肥胖的小屁股塞進沙發底而奮力扭動身體的樣子,露出一個很無奈的神情搖搖頭,然後又開始繼續它艱難的行程。
不知道費了多少力氣,小狗終於爬到了茶幾下麵,趴在那裏緩口氣,然後嚐試著向茶幾上跳躍。隻是它的傷勢實在不輕,不管怎麼努力也沒有辦法用那條傷腿帶動身子跳起來。休息了一會,小狗改變了策略,它牙爪並用,攀上了沙發,然後從沙發上向茶幾蹦去。不過這一次努力的後果是它一個跟頭跌下沙發,仰麵朝天的摔在地上。
攀上沙發,縱身一躍,跌落在地上……
攀上沙發,縱身一躍,重重跌落在地上……
攀上沙發,縱身一躍,撞在了茶幾腿上……
攀上沙發,縱身……
不知道努力了幾次,終於有一次接著沙發的彈性,它跳到了茶幾上麵,一頭撞上那些食品袋、水杯,滑到了茶幾邊緣才停下來。
小狗耷拉著舌頭喘著粗氣,對於眼前的諸多點心視而不見,反而向著遊少菁的書包爬去。它從遊少菁的書包中拖來了筆記本和筆,然後來到茶幾邊緣,向下看看,咬咬牙一頭滾了下去。
遊少菁聽到動靜一回頭,正好看見了這一幕,不由驚叫一聲撲過來:“小東西你沒事吧?跌著了嗎?要不要緊?”她把小狗從地上拿起來,才看見自己那被狗弄得滿是口水本子和筆。“你是不是想吃東西啊?這些可是不能吃的。”說著把本子從狗嘴中奪走。
可是小狗連聲地叫喚著撲向她的,咬住本子的一角想奪回去。
“連你也跟波波學壞了!”遊少菁看著布滿了狗的口水和牙印的本子大怒。
“嗚嗚……嗚嗚……”小狗因為緊緊咬著本子發不出聲音,隻好在喉嚨中呼呼地叫著。
“小壞蛋,放開!”作業本弄成這樣,明天怎麼交上去?遊少菁倒是忘記了自己今天根本沒有寫作業,明天本來就交不上去了。小狗和她拔河一樣的拉扯著,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就是不肯鬆口。遊少菁生氣了,舉手作勢欲打。
鍾學馗連忙勸她:“遊丫頭,它傷還沒好呢,別打它……你就把本子給它吧,我怎麼覺得它是想寫字。”他這個人最見不得可憐可愛的小東西露出那種神情,就連波波那種被這裏踢到那裏無人肯要的小調皮蛋他都可以撿回來養,更何況這個身負重傷的小家夥。
“你給我閉嘴,波波就是你給慣壞的!狗會寫字豬都會上樹了!”遊少菁話沒說完,就看見正順著窗簾爬上了窗戶頂的波波,馬上改口,“反正狗是不會寫字的!小東西,你是不是想啃東西玩,你鬆開嘴,明天我給你買了一個塑料骨頭,專門咬著玩的。”想到小狗的傷勢和看到它的神情,遊少菁的心也軟了,柔聲跟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