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適逢上元佳節,陳父因有前車之鑒而嚴令陳墨不得入城,故而二人隻好於鎮上賞花燈了。
日暮時分,街巷上的花燈琳琅滿目,些許人家已經點上。而陳墨正避開仆人,悄悄溜入姐姐的臥房。她按著記憶裏姐姐梳妝的樣子塗脂抹粉,又換上一身嶄新的衣裳,待一切收拾妥當方才來到約定的後門口。甫一開門便見林穆略顯焦急地來回踱步,她不禁輕咳一聲,喚得注意。林穆轉身欲道什麼,卻一時怔在原地,半響無語。
陳墨羞怯一笑,問道:“如此可好?”
林穆略一斟酌,回道:“甚好。”
陳墨不依,眸中便染三分怒氣,“平素喚你木頭,你倒真成了木頭?”
林穆見她這般俏生生的模樣,笑意蔓延至眼底,“你當真要我說出‘灼若芙蕖出綠波’這等酸詞?”
陳墨又羞又氣,“你這木頭,成天以惹我生氣為趣!索性帶著你的兵書去賞花燈罷!”話雖這麼說著,她卻還是朝集市走去。
林穆一臉早知如此,亦緊隨其後而去。
陳宅在東柵,而烏鎮夜景西柵更勝一籌,賞花燈自然以西柵為盛。不過陳墨早嚷著要去雙橋旁的逢源酒樓吃點心,林穆隻好雇了一輛馬車供二人驅使。
去年年末烏鎮亦是下了一場大雪,銀裝素裹,分外妖嬈。而今雖已冰消雪融,寒意卻猶在。甫入馬車內,一股暖意便襲來,方知林穆早已在車內放上小爐,而小幾案上亦是擺滿陳墨愛吃的小食和果子。
陳墨心頭一甜,體貼道:“既然馬車上已有了這些,咱們就毋需去逢源酒樓了,徑直去西柵賞花燈罷!”
林穆坐於軟榻上,瞅著她被暖意暈紅的臉蛋,心情頗好:“不妨事兒,你最愛的梅花凍隻逢源酒樓能做,我亦好些年未嚐過那兒的桂花湯圓了。”
陳墨小眼珠子一轉,嬌俏道:“便依你!”
逢源酒樓乃是烏鎮最大的酒樓,素來賓客滿堂,好在林穆先遣了小廝過來預訂,方才免了排隊等候。落座不一會兒,小二便將晶瑩剔透的梅花凍與熱騰騰的桂花湯圓端了上來。
陳墨對這梅花凍毫無抵抗之力,縱使冰冰涼涼亦盡數吃完。林穆倒是頗為體貼,桂花湯圓隻嚐了一個,剩下的皆與陳墨用來暖胃。
如此一番耽擱,待到他們趕至西柵集市時,原本寬敞的大街已被擠的水泄不通。林穆命馬夫於一顆大榕樹下等候他們,而後便拉起陳墨的手走入人海中。
陳墨雖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宅閨女,但集市上販賣的許多小玩意兒對她來說亦是稀罕物什。林穆耐性極好,任由陳墨拉著他的衣袖四處遊走,還不時為她擋住擁擠的人群。待到陳墨終於逛累了,二人便拎著數包戰利品來到一處寂靜的河邊。
“木頭,你嚐嚐這個紅玉糖葫蘆,酸酸甜甜,甚是可口!”陳墨把被自己吃了半截子的糖葫蘆舉至林穆嘴邊。
林穆素不愛吃甜食,卻每每都被陳墨期待的目光所勸服。他隻淺嚐了一口,便覺酸酸甜甜的滋味蔓延到了心底。
此處不同於方才集市的喧鬧,除了偶爾船夫搖櫓的聲音,便隻餘二人淺淺的呼吸聲。
“木頭,今日我自《詩經》上新學了一首詩歌,唱與你聽可好?”陳墨始有些許羞澀,盯著瀲灩波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