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入高三以來,陳國立一個多月沒有敢回家了。
他多想回家看看啊,看看最疼愛自己的八十多歲的老奶奶,可是陳國立不想回去。
他怕麵對父母愁的發呆的眼睛,怕父親說不讓他上學了，讓他出去打工掙錢，供養正在上大學的哥哥；
怕看到媽媽出去到舅舅家借錢沒有借到，反而被舅媽羞辱一頓，回來時偷偷的抹眼淚；
怕看到媽媽逼爸爸出去賣苦力掙錢時，奶奶不舍得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出去拉著爸爸哭；
更怕媽媽因為爸爸沒有本事掙錢供養兩個孩子上學，拍著大腿又哭又罵……
陳國立家是全村最窮的一戶人家,不,應該是方圓五裏最窮的一戶。
這是他們村莊的人公認的一句話。
陳國立和哥哥國棟都考上了城裏的重點高中,哥哥在國立上高一時又順順當當的考上了大學,這在八十年代的這個偏僻的小村莊，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那時候的農村能把孩子供養到初中畢業的都很少,很多都是初中沒有上完都被大人帶去城市裏打工掙錢,能上高中的方圓十裏更是鳳毛麟角。
可是國立家就攤上了兩個。
雖然聽起來很有麵子,兩個兒子都那麼有出息,但是其中的苦確隻有國立家人知道。
俗話說半拉小子吃窮老子,本來家裏養了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半拉小子，靠幾畝薄田吃飯的問題都勉強解決,又要拿高昂的學費去上學,還要每個星期都要回來拿生活費,家裏的困難可想而知。
國立曾經給淑雅說過，家裏最窮的時候連鹽都買不起,這對於八十年代的城市孩子來說聽起來就像笑話。
可是這樣的笑話在國立家確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班長,我們一起去食堂吃午飯啊。”
正在看著窗外發呆的國立微笑一下對同學搖搖頭：“你先去吧,我做完這道題再去。”
國立看著同學拿著大瓷缸往食堂奔去，偷偷咽了一口吐沫，早晨都已經沒有一分錢吃飯的國立，眼睛盯著習題，看到的卻都是饅頭，紅燒肉，大雞腿……
學校裏供應的饅頭如果隨便國立吃他最低能吃六個，可是國立卻從來都沒有超過兩個。
包括過節好多同學都打牙祭買點帶肉的菜時，國立也是一個饅頭，就著自家醃製的鹹菜，一角錢一大瓷缸的麵湯都不舍得喝，剩下的絕大半個肚子就沒命的喝學校免費供應的白開水。
嚴重營養不良的國立常常餓的頭暈眼花,上課時老走神，淨想著吃的喝的,特別是想念那次在一個城裏同學家吃過的，有點發紅的豬肉。
國立後來知道那叫紅燒肉,特別特別的好吃,國立認為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肉,他恨不得想把那盤子來同盤子裏的汁給全部消滅掉。
可國立看著同學隻吃了一口就吐在垃圾藍裏，對媽媽抱怨著說：“老媽，給你說要純瘦的肉你怎麼帶肥的啊，不吃了，膩味死了。”
正嚼著嘴裏看著盤子裏的國立再也沒有敢吃第二口。
去看看熱鬧昨天回家給我捎來錢沒有吧,要不自己隻能等著餓死了。
國立看那些吃食堂的農村同學，陸陸續續的吃過午飯回班裏來，站起身往對麵高一六班昏昏沉沉的走了過去。
陳熱鬧是國立臨莊的男孩子,這個學期剛考上這所重點高中,也是他們方圓十裏有名的才子,恰好和國立姑姑家是鄰居，而國立家離姑姑家隻隔了一條溝。
所以自來熟的國立，在暑假學校發榜時，知道陳熱鬧考上這所高中以後，就特意去了一趟陳熱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