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仁願一見不是別人,正是武攸緒,便欣然應諾。他在政治上,是中立的,朝中的任何一位官員和諸王中的任何一人相邀,他都必定斷然拒絕。唯獨這武攸緒的邀請,他完全不能拒絕。
因為,武攸緒的身份超然,素來厭惡朝政,誰也不會認為他將會投向朝中的任何一派。就算女皇知道他張仁願和武攸緒秉燭夜談了一整個晚上,也不會懷疑他別有什麼用心。而且,張仁願到底年紀已經大了,有著這時代人的普遍毛病——迷信。他也相信,武攸緒此人,能看穿別人的命運,若是能得他指點迷津,定然能夠獲益良多。
武攸緒地位特殊,他分到的居所也是卓爾超然於其他的屋舍之外,屬於單獨的一個院落,和其他人的住所,有著一個不小的間隔,很是寧靜。
作為臨時主人,武攸緒就在這院子裏麵坐著,招待“客人”張仁願,並沒有半分的其他的客套虛禮。
“老夫素知先生乃是神仙上人,不怎麼理會俗務,常人罕有能得先生賜見的。今天,老夫本來雖也期待能見到先生一麵,卻不敢覬幸,不想先生竟能賜見,真是三生有幸!”張仁願一代名將,在比他年輕不少的武攸緒麵前,卻是顯得極為恭謹客氣。
武攸緒淡淡一笑,擺出十足的神棍模樣:“大將軍客氣了,我一個山野村夫,能和大將軍在這裏相會,才是三生有幸呢!”
張仁願也笑了:“先生行事,從來都是有的放矢,不會無緣無故的賜見,想必今天,也不例外吧!”
他倒是聰明得很,知道自己和武攸緒並沒有什麼交情。若是武攸緒沒有要說的,絕不會見自己。畢竟,今天隨駕的百官之中,和武攸緒交情比他好的,多得是。而諸王大家都是武攸緒的兄弟侄兒。武攸緒沒有理由不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會麵,卻來和他張仁願見麵。
像是早已料到張仁願會有此一說,武攸緒臉上的笑容不變:“大將軍果然不愧智勇雙全之譽,令人佩服!”
他站起身來,抬頭望月,緩緩前行兩步。他身上穿著的,並不是這時代流行的圓領袍衫,而是一襲白色的道袍,衣袖既寬且長,行步之間,那白色的衣袂飄飄而動,在月光之下偏偏若飛,讓他整個人多了幾分神仙之姿,令人一見傾慕。
“張將軍,你也知道,我是閑散慣了的,一向不喜這種熱鬧的場景,這次為何主動前來湊熱鬧嗎?”武攸緒悠然說道。
“願聞其詳!”
“我夜觀天象,近期這天下,將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比起前幾天宮闈裏發生的那件事,還要大出許多!”
張仁願眼神一動,道:“哦,我明白了,先生雖在紅塵之外,卻心係天下,打算一一人之力挽狂瀾於既倒,阻止這件大事的發生!先生真不愧是真隱士,既能保持超然於物外,又不至於枉顧天下蒼生百姓。老夫倒是要替天下蒼生感謝先生如此厚意了!”言罷,他也站起身來,朝著武攸緒一揖。
對於武攸緒所說的大事,他倒是一點也不懷疑,甚至很早就有預感,將要發生。現在,李武兩家的黨爭,已經到了極為嚴重的地步,誰生誰死,誰成誰敗,已經到了見分曉的時候。若是不見分曉,這朝廷裏兩班人隻顧爭鬥,無心做事,這朝廷的威信,就要墮盡了。
張仁願所預見到的大事,當然是太子武顯被廢,李黨的骨幹之臣或被殺,或被逐。
對於這個結果,張仁願並沒有辦法去影響,但他還是不怎麼希望它發生的。畢竟,他當年曾經當過李家的大臣,內心裏還是把李家當成正統的,自然希望李家能重新奪得天下。隻是礙於他的身份,他不願表露出這樣的想法而已。
張仁願對於武攸緒的本事,是有著絕對信心的。他相信,隻要武攸緒這個“仙人”出來幹預,扭轉這樣的事情,不在話下。
“大將軍太看得起我一個村夫了!大江東去,非有扭轉乾坤的神力不能使其倒流。我自然也無法改變必將發生的事情。我到這裏來,隻不過是希望能盡我微薄之力,讓這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少幾分血腥,多幾分平和而已!”
張仁願一聽,心下一動,道:“聽先生言中之意,似乎老夫在這件事情之中,還要扮演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