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西北方官道上,一匹快馬飛馳著。
傍晚的天色陰沉,不時有悶雷聲傳出。仿佛預示著即將有一場大雨降下。過往路人都是行色匆匆,想必是想快一點趕去附近的驛站,以免淋個落湯雞。這江南深秋的天氣雖說還不太冷,可淋一場雨也不是鬧著玩的。
白衣公子騎著馬,心下有些煩躁,想快些趕回家,偏偏這越是接近驛站趕路的人越是多,擁擠到最後竟是連一匹馬都要在路上緩緩而行。驛站明顯沒有那麼多空餘的地方懂這麼多人居住。不知這些人都湧向驛站的方向幹什麼。不過,也許他們覺得越靠近驛站越是安全,畢竟離最近的湖縣縣城還有一段距離,雖說淮州富饒,良田遍地,可這段路是徽州與淮州的接壤處,還是比較荒僻的,人煙稀少。
徽州和淮州雖然緊鄰,但是百姓多以務農為生,並不富裕,若是遇上天災,隻有向淮州逃難,一路上皆是餓殍,年輕力壯的索性當了強盜,反正淮州是南方的商業樞紐,不愁遇不到過往的富商。
他看著這些狼狽的百姓,心想許是徽州哪裏又糟了災的緣故吧,不然這一段路往常幾乎是隻有商隊來往的。隨即又把雜念趕出腦子,現在首要的是快點回家,於是緊了緊韁繩,小心地在人潮中穿梭。
湖縣外十裏驛站。
大雨已經下了起來,在淮州這種大雨很常見,可現在明顯下得不是時候,泥濘的院子馬上積了水,急勁的雨水打在驛站簡陋的房頂上,仿佛隨時都要把房頂穿個洞。院裏院外都是避雨的百姓,連馬房裏都擠滿了人。男人們都在廊簷或者走廊上縮在一起取暖。驛站管事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他讓女人和孩子在屋內大堂避雨,又讓人燒了些開水給他們。這就是他權限範圍內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了。
一聲馬的嘶鳴在急促的雨聲裏幾乎不可聞。老管事還是聽的清清楚楚,讓小廝把院門打開,一個白影騎著匹栗色長鬃馬跑了進來。白衣公子從馬上跳了下來,已經幾乎淋濕了大半。老管事認出了這是前些日子那個出手大方的俊秀公子,迎上前去打招呼,“公子,您來了,這一路怕是不好走啊!”他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雨水,屋裏的婦女和孩子這才看清,冒雨前來的公子長得真是好看,雖然雨水把頭發打得濕淋淋的讓他顯得有些狼狽,但是疾馳而來還不急喘息片刻,雙頰帶紅,瘦弱了些,可真真比那待字閨中的姑娘還清秀幾分,隻是眉目有些冷清,眼底那一抹寒意也讓人有些不敢接近,但就是若此,也讓屋子裏的人盯著看了好久,就連屋外的男人們都有幾個偷偷地向屋裏瞟。
他不喜歡屋裏的目光和氣味,便問老管事,前些天他定的房可還在。“還在,還在,您交了房錢我怎麼能不給您留著呢,我這就領您上去,爺可要熱水洗洗澡?”老管事一邊招呼小廝拿鑰匙一邊問。
扔了一小錠銀子給老管事,吩咐道:“不洗澡了,給我多燒點熱水,拿個新桶裝,快點送上來,再送些熱飯食。”老管事弓腰點頭領命,馬上吩咐小廝去辦。
上了二樓,這間驛站太破舊,隻有兩層,最東麵的房間算是這裏的上房了,他來時就是住這裏的,所以付了錢讓管事給他留著。這間房間還是他離去時的樣子,仿佛空氣中還留有他身上的味道。小廝扣門進來了,把熱水和飯食放著,低頭問小爺可還有什麼吩咐。
“不用了,叫人不要打擾。”冷淡的聲音把小廝好好寒了一番。
這公子的聲音可比那冬天的北風還冷上幾分啊。
小廝趕快把門扣上。下了一樓。
而此時的一樓正上演一幕所有故事裏都幾乎會發生的戲碼。
在一樓的角落裏,一個中年男子,滿臉橫肉,汙衣垢衫,靠著牆角坐著,占了一大片本該屬於老弱婦孺的地方,他身旁是兩個年輕女子,看來不過及笄碧玉。身上本是素錦衣衫,想來時路途顛簸,加之大雨,已經不成樣子了,年齡稍小的那個靠著稍大的那個發抖。中年男子完葫蘆裏最後一點自己的酒,開始醉罵:“媽的,這鬼天氣,老子最近真是事事不順”他看了眼牆角的兩個女子“抖什麼抖,說不定老子的運氣就是讓你抖沒得,你還給老子抖!”說著揮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