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了他一眼,稍稍點了下頭。
兒子動動身形,挺直背坐好,有點緊張地看了我一眼,再伸出一隻玉白小手輕輕抬了下,奶聲奶氣道,“平身。”
“謝皇上!”
我上去牽住兒子的小手,一摸才發覺他手心裏全是汗。
這可憐的孩子,多聽話呀,我教他怎麼他就怎麼,半分沒有出差。如此一來,就更讓人心疼了,這麼懂事的一孩子,為何要他早早背上這副沉甸甸的枷鎖,為何呢?
我握著兒子的小手,半拎著他跨出高高的昭和殿門檻。
隆冬的風兒猛地吹起他小袍子一角,高高的揚起,刺目的陽光則瞬時晃了我們的眼。
這冬天,來得真是快呀。
“皇恩浩蕩,陛下功高德厚,國內安定,四方賓服。英威猛於百王,至德加於四海。今以誠感天,以德謝地,祭天儀式,正式開始。”
我彎腰將一束高香遞給兒子。
兒子舉著那一束高香費力地往台階上邁去,其實我多怕他一時不察翻滾下來。
好在他雖走得搖搖晃晃,可身邊有兩個太監爬跪著時不時扶他一把,總算是有驚無險地來到最高層,登上特地為他而築的高台,他揚著小手,晃晃蕩蕩地把那束高香放入純金打造的器皿之中。
兒子在人服侍下焚香禱告,奶聲奶氣地念道。
“今有離嗣天子臣某,敢照告於旻天上帝,祭天以誠,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五穀豐收……”
我在想,當初若是沒有這個該死的穿越,或許無戲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追根究底錯得最離譜的,該是我呀。
遠離一切塵囂喧鬧,上清宮內安安靜靜地幾乎令人可怕。
我呆呆地坐在床前低頭望著他。
他的臉色比之前又青白了數分。
我伸手抹抹他的臉,冷冰冰的。
我自言自語地問他:你是不是已經走好遠好遠了?我是不是已經追不上你了?無戲,我答應姨娘,要好好活著。你走慢一點,等咱們兒子大了,我再來追你。
“娘親!”
“寶寶。”我轉過頭,急忙擦去眼角的淚,把她抱上膝頭,“你怎麼又不聽話偷偷爬下床了呢,娘親不是叫你們睡覺的麼?”
“娘親為什麼每晚都來這裏陪爹爹呢?”
“因為……爹爹他隻有一個人啊。”
“爹爹為什麼不醒?爹爹一直睡,會不會睡得跟寶寶一樣胖呢?”
我勉強笑了笑,掐掐她肥嘟嘟的臉蛋,“當然不會了。”
“娘親,什麼叫死啊?”
我嚇了一跳,“誰跟你說這個字的?”
“就是以前那個恭妃娘娘嘍。”寶寶摟住我的頸子,“寶寶看到她在後院燒紙,還偷偷淌眼淚呢。”
我歎了一口氣。
“娘親,爹爹是不是死了?”
我不出聲。
寶寶晃晃我的手,“死了是什麼意思?”
“死了……就是爹爹不能再陪寶寶和小雲兒玩,不能再陪著娘親。”
“哦……寶寶知道了,所以娘親一直在哭啊。”
“瞎說,娘親才沒有哭呢。”我忍著要掉不掉的淚水,勉強又笑了笑,“寶寶乖了,很晚了,寶寶該回去睡覺了。”
寶寶趴在我的肩頭,低低呢噥,“寶寶要爹爹。”
我心裏直泛酸,把寶寶送回房後,我便自個兒回去睡了,翻來覆去直到天將大亮時才迷迷糊糊睡去。
我做了一個夢。
看到寶寶朝我邁步跑來,用力揮著小手,小臉上泛著無比可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