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稱之為師者笑了,笑的咳起道:“文定,你這是怨了為師麼?”
“不敢,小徒隻是覺得冤,自雲州來京師以來已近六年,評定每次為上上,為何恩師卻要打壓,人生有幾個五年可歎,誤過一次又得複等五年,小徒已老,可下有二子,說了幾戶京中人家,卻皆是嫌棄我兒攀了個無能之父,恩師,小徒無憾可家人不能因此受累呀。恩師,小徒該死,請恩師罰之!”變坐為跪重重的叩頭道。
師者久久而視,任憑其叩頭,許久才道:“我知你難處,往日是我少了你的關愛,你有怨氣是應該的。好了,起來吧,等上幾日,我便與你安排。”
“謝恩師抬舉,謝恩師!”仍是叩頭,就連劉師弟也幫襯著謝道,“恩師,師兄是苦了許多年,就不要再罰他了。”
“哼!不罰豈能正門風。安排是安排,可這頂撞師長之過不可恕,自己掌嘴吧。”師者閉了眼說道。
那人聽罷抬起頭喜泣道:“謝恩師放過小徒!”說罷,自己便劈劈啪啪的掌起嘴來。
半響,師者睜眼,看了一眼那人嘴邊泛著的鮮血,已是由掌落濺的四下都是,這才說道:“好了,這次與你個教訓。明日,你去休假替為師去一次荊州,去見見張九齡這個老匹夫。”
“恩師,以何為憑?”那人腫著臉問道。
“多嘴,明日為師自有交待。”師者眼中厲色一變,“我等之事豈能你來相問!看在你勞苦之上,這次就算了,如再犯這下等之錯,那就不是掌嘴之說了。還有你!莫要仗著為師對你的寵愛,就胡亂幫忙,都好好的做事,不可怠慢了。”
二人施禮應道:“是,恩師。”
師者換了一口氣,斜麵以視門扉之上道:“如今已是盛夏,可誰能知道明日便不是秋冬呢。你等二人要多想一想,天威難測,莫要引雷至自己的身上。文定,如今你之婿有幾月未到為師的宅上了,你要多勸導勸導於他,讓他心往這邊靠靠,心中離那老匹夫離些。天看的起他,那是他的造化,若是哪天遭人恨上了,那便是他的倒台之日。你女美豔已是聞於天的,你明白麼?”
“恩師,這,這。”那人睜大了眼睛,就見師者點了點頭道,“都當那年是為師從中作鬼,讓你婿誤會,卻不知是天自己知道的,去歲洛陽一見,更是相讚,不過尚有貞順皇後在,如今皇後已去,後宮空虛,誰能知道這天哪日會想了起來。文定,此話雖然為師不想說,但見你婿是個人才,豈能讓他就此斷了前程,若是能依一棵大樹之下,說不得能何他一家平安呢。”
“謝恩師,謝恩師。小徒叩謝恩師。小徒定能說動他來拜。”
師者不看那人叩頭,又道:“點拔一二就好,不可說的明了。”
“恩師放心,小徒知道如何去做。”那人連同冷汗與臉上的血跡一齊擦了,恭敬而道。
“好了,都散了吧。為師還要接著釣魚,看看這天色陰沉之下,能否能大魚耐不得水下的悶而上勾呢。”師者說罷,複又將手放於光亮之下,那隻手幹淨瘦弱。
門開,當先一人出來挺直了腰,看臉卻是李揚之嶽父楊文定。後跟一人而出,落了半步,笑了笑,正是往日的劉縣尉。二人悄聲輕步而出,至牆外的馬車,一先一後而上,楊父自袖中取一塊麵具附於麵上,對已經換好的劉縣尉道:“吩咐了下去,外門之中任何人不得隨意走動,再回複內門,就道現在不可亂動,等候時機。”
“是老爺。”劉縣尉聲音一變,看其臉卻已是袁大師兄。
楊文定踏了一腳車廂,車老板揚鞭起直奔他處。
那小屋中,師者歎了一口氣道:“我是老了,但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田老四!”
“老爺,老四不在了,我是齊三,有什麼吩咐。”不知何時,自黑影之中顯出一人來,侍立而道。
師者又歎:“真是老人,忘性壞掉了。齊三,那劣徒明日去荊州,他為明,你帶人為暗。如那老匹夫奉詔交人還罷,若是有半分的遲疑你便當場格殺了。再有風家之人有不識時務之人也一並除去吧。陛下終是不放心一個遭貶之人,尤其是手中掌握力量的失寵之臣!”
“是,老爺。奴這就去召集人手。”齊三拱手應著。
“慢著,沿途多看著點他,他這個人老夫有些看不透。”師者又想及另一事,但還是放棄了,揮手讓齊三離去,皺眉自語道,“難道他也看不透了。”想的卻是劉縣尉與自己的話,“恩師,師兄這些年看不出有何不妥之處。”不禁惱怒的起來,站了身至窗前,一把將新貼的窗花撕下,迎了夕陽的餘暉呼了一口悶氣,輕聲道:“這天除了陛下之外,還是我李林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