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候之間,蓋嘉運心中轉了若幹的念頭,本來北庭都護府設都護一名、副都護二名,下又有長史、司馬各一人,但為邊關之地,各官必未配齊。自劉浚身死,本為副教護的自己便成了都護,而朝中也未再派人來,原先的長史本是恩賜九十老人,但未至便死於途中,這司馬之職一直便是空著,所以若大個庭州便是自己說了算,如今也不知陛下是如何作想,竟然派了個文人來應職。雖說他在沙州有過二次小戰,但那都是依了部下用命的結果,方成就了他的青雲直上。若在自己的眼中他不過還是個隻知呤詩取悅達官貴婦,或是勾搭小娘子的書生而已,要說有真本事實是不敢恭維。又轉而想到,莫非陛下派他是來監視自己嗎,這便讓他不由的害怕起來,但人就是如此,越是這樣越是想的是真,不由好生恐慌,便打定了主意,日後可真得小心了。這捧杯之手抖了抖,又是想起自己的委屈來,多年為大唐征戰,到了現在竟能被至尊生了猜疑之心,一時之間五味俱全,真是痛苦萬分。
而李揚隻是心道即是蓋都護發了話,那自己便是能上任了,也可擺脫那些整日糾纏自己的儒生。
一會牙將進來稟報,各曹已齊聚大堂隻等新司馬出來麵見了。
蓋嘉運將心中亂思亂想壓下,請了李揚齊至大堂。
等各曹拜過,將北庭都護司馬的牙牌掛於當番之板上,李揚便正式上任,等讓人此至辦公之所時,未等坐穩當,各曹參軍事便捧了壓積許久的牘一一候在門外。
等批牒時,李揚大感了頭痛,這北庭也不知有多少年未行上佐之職,陳年舊事依然在高掛,隨意取一卷,是天山軍上牒,報糧千石,馬料百車,又備甲百副,便是問了眾曹參軍事:“諸位,為何不批?”
各參軍事左右相望,將目光齊聚在了錄事參軍事身上,見此已是避不過,隻得躬身道:“司馬,府中無長,我等又職責低下,隻能用印不能批,雖報了都護,但都護事務煩忙這等小事便押後了。”
“那軍中要物一刻也不能擔誤,難不成都護也不管麼?”李揚怒道。
錄事參軍事左右看看,那些個參軍事紛紛回避,皆是低首不語,無奈之極,誰讓自己是這受氣的錄事參軍事呢,便躬身道:“隻得先給付了再說,這牒卻是壓在了帳上。”見李揚臉色變厲,忙是又道:“下官這裏有軍中寫的回複,請司馬驗看。”讓隨行的參軍去取,自己邊擦汗邊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都護是知道的。”
等看到天山軍寫的驗收單據,李揚不語提筆批了,過後而道:“下不為例!”
各參軍事這才放下心來,靜靜的等著李揚驗牒批符。
整整一日辛苦,光功曹參軍事手中所積壓的官吏考課、假使、選舉、祭祀、禎祥、道佛、學校、表疏、書啟、醫藥、陳設之牒文就還能大半數之多,更別說其它各曹之事了。輕揉了眉間,見天色近下公之時,腹中傳出咕嚕之聲,便感倍是饑餓,才想到自己從早到了現在顯是未用過飯,本想讓防閣回去告知內宅送些飯自己要連夜再驗批些,但看了各曹之官佐那如死妣考的樣子,恐是不成了,便將手中之筆放下道:“今日諸位辛苦,都收拾起鎖上,等下公皆回去吧。”
這些官佐自是大為感激,心道李司馬還是體恤下屬的,哪裏能一些人說的那般不堪,便齊聲而道:“下官告退。”而去。
雲牌輕響,李揚至板上取了腰牌方要回宅時,就見一校尉進來施禮於自己道:“李司馬,蓋大使遣卑職來,特請司馬晚間赴宴。”
李揚點頭,知是蓋嘉運為自己準備的迎新之宴,自然是去的,便回道:“本官知道了,請告於蓋方鎮就道本官準時而去。”
校尉得令而去,李揚步出公事房,卻見這校尉未走,站在門外麵露尷尬之色,於是好奇問道:“還是有事?”
校尉臉色變有通紅,躬身急色而道:“司馬,卑職該死!竟是忘了將都護之言說全了,都護是讓李司馬與家眷一起赴宴。”
“哦”李揚將其打發了,心道,看來這蓋都護這宴不是迎新,而是交好之宴了。不管如何還是要去的,如能說在了一起,這日後共事也順暢一些。打定了主意喚人便回了宅中。
晚間,李揚換了常服,與有些不願意而去的茉莉一同如約至了都護府。沒想到蓋嘉運竟然親迎了出來,二人相噓數語便穿院至客房之處,入房見桌上隻放二杯,便知今日隻宴李揚一人而已。互施了禮,茉莉由蓋家娘子相引去了內宅後,蓋嘉運笑著相請落坐,李揚不敢先坐,複請蓋大使坐,推讓了半天方才按主賓坐下。
婢女上菜斟酒,蓋嘉運揮手將其閑人遣退,舉杯笑道:“李司馬遠道至庭州一路辛苦,本使敬李司馬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