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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景星

香山唐景星觀察廷樞,洞悉歐洲情勢,有幹才。同治初,奉旨在總理衙門行走。時大臣未諳歐洲交涉之術,每歐使盛氣相淩,諸大臣輒噤縮相顧,不敢發一語,於是外人玩侮益甚。一日,威使爭一事未得,輒拍案厲聲,唐忽奮拳起曰:“威妥馬,汝何得如此?”威怒曰:“汝何故無禮,敢直呼我名?”唐曰:“此何地而汝拍案?吾何得複有禮於汝?”威使出不意,聞是言遂稍戢其威。後有人問唐曰:“汝何以敢得罪大使?”唐曰:“吾在彼久,熟知彼中事。在公堂拍案,彼已有過,故彼無以罪我也。”然大臣等,終以唐在衙門,恐易啟釁,遂出之。

總理衙門

威妥馬在中國久,熟於中國情事,歸國後著一日記,詳載所聞見,內言總理衙門最極訕笑。雲:“中國總理衙門,其規矩與歐洲各國之外部,迥然不同。凡各國使臣至總理衙門,必具酒果,王大臣以次陪客同坐,一若以飲食為交涉之要務也者。又中國雖事權不一,然大臣仍不敢各抒己見。每使臣發一議論,則各人以目相視,大臣視親王,新入署之大臣,又視舊在署之大臣。若親王一發言,則各人轟然響應,亦莫非是言。若親王不言,諸大臣必不敢先言也。一日,餘至署,諸人相顧,無敢先發一語。餘不能複耐,乃先發言曰:“今日天氣甚好。”而諸人尚不敢言。惟沈君某者,似覺不可複默,乃首答曰:“今日天氣果好。”於是王大臣莫不曰:“今日天氣果好。”不啻如犬之吠影吠聲雲。按威語固嫌過甚,然謂中國事權不歸一,而各人仍不敢自抒己見雲雲,實切中症結。

使臣六則

自中西通好後,吾華大臣奉命出洋者不少,然其中惟曾惠敏公,頗為西人所敬服。餘若郭筠仙、薛叔耘兩侍郎,亦頗有所表著。此外則自鄶以下,損國威,貽笑柄,殆不可一二數。錄其猥瑣事數則,亦足以見一斑矣。

有某欽使者,性極鄙吝。一日將市魚,乃集署中告之曰:“吾妻弟工算計,今日欲使購魚。然吾不能獨買一魚,諸君盍醵資同購乎?”諸人知其意,不敢違。於是若參讚,若文案,若隨員,若翻譯,若學生,各出錢若幹,交某之妻弟為市魚資。既反,乃取魚之中段歸己,餘以次均分,至學生則以魚尾與之。又一日,其參讚將宴數西客,已令庖人具酒膳矣。某聞之,忽問參讚曰:“爾今日請客乎?”曰:“然。”曰:“盍由我代汝治肴,價可較他人便宜,且物亦精美。”參讚謝不敢,且以已命庖人辭。某嬲之不已,乃曰:“吾作小炒肉最擅長,此物必須托我。”參讚無奈何,勉強應之。既而筵具,酒半,內出小炒肉一器,諸客方讚其佳,某忽科頭短衣,若廚役狀,出問曰:“菜佳否?我手段果何如?”參讚倉猝不知所為,急起應曰:“甚佳。”某即前舉手,夾一片食之方去。西客訝甚,私問此何人?而子敬之若是?參讚以實告,西客不信,不已。乃與參讚約,請欽使出見,如即是所見之人,當以金百鎊為君壽,否則罰亦如之。參讚不得已,乃請某出見。某出,西客諦視之,果即頃所見之人,即以金百鎊與參讚,悵悵而歸。

炸藥

左文襄征回,凱旋入關,頓軍某所,安紮甫定,文襄忽傳令拔營前進。時兵弁憊甚,欲稍休息,猝聞此令,皆不欲,諸統領入帳白狀。文襄怒曰:“吾即起馬,有敢後行者,以軍法從事。”眾怨恨勉行。行數小時,文襄問已行幾何,帳下白言,離前駐軍所已四十裏。文襄複下令安營,稍頃,前途來報雲:“前駐軍所,忽被轟炸,全營營地,頓成巨坎。”於是全軍皆大驚服,將領皆入謝,且問所以先知之故?文襄曰:“吾甫駐軍時,忽思叛回雖暫弭首,然出於勉強,非誠心歸化也,必甚憾我,陰圖報複。吾所駐地,彼必預算及,且吾靜聽更鼓,地下若有應聲,如中空者然,故令速避。然明言又恐後不驗,故不能不以威迫耳。”將領鹹驚歎以為神人。

儉德

宣宗禦宇三十年,服用之儉,為史冊所罕見。所服套褲,當膝處穿破,輒令所司綴一圓綢其上,俗所雲打掌是也。於是大臣效之,亦綴一圓綢膝間。一日,召見軍機大臣。時曹文正跪近禦座,宣宗見其綴痕,問曰:汝套褲亦打掌乎?對曰易作甚費,故亦補綴。宣宗問曰:汝打掌須銀幾何,曹愕眙久之曰:須銀三錢。宣宗曰:汝外間作物大便宜,吾內府乃須銀五兩。又宣宗嚐問曹曰:汝家食雞子須銀若幹,曹詭對曰:臣少患氣病,生平未嚐食雞子,故不知其價。

樂平

左文襄自安徽援浙,道經樂平、廣信一帶,大股賊至,文襄欲旋師樂平。團練列槍阻之曰:“平賊賴官兵,官兵見賊即逃,賊何時平?若過此者,當即發槍。”文襄乃進兵力戰,果勝賊而前。然文襄由是頗怨樂平人。

海捕

河南州縣,凡奉有統行緝捕文書,則發海捕。海捕者,大率流丐為之,官亦與以票,三五成群,行至鄉鎮,遇店鋪即送香一支,店中必優給以錢十文八文不等,較之平常乞食,難易迥殊矣。行約年餘,則歸繳票,謂之銷差。其果能緝捕與否,初不問也。

叩閽

凡冤獄不得直於本省官長,則部控;又不能直,乃叩閽。然叩閽極難,其人伏溝中,身極垢穢,俟駕過時,乃擎呈狀,揚其聲曰冤枉。如衛士聞之,即時提得,將狀呈上,其人拿交刑部,解回原省。或言專有一等人代人為此,亦不須多錢。緣此等本是丐流,既得訟家錢,且解省時,沿途均官供食,獄結照例充軍,又可中途脫逃,為此者極多。且非此輩則何時候駕,如何遞呈,亦不能如式也。

胥吏

陸清獻嚐曰:“本朝大弊隻三字,曰例、吏、利。”郭筠仙侍郎曰:“曆朝風氣,皆名利遞嬗,如西漢好利,東漢好名,唐好利,宋好名,元好利,明好名,國朝好利。”又曰:“漢唐以來,雖號為君主,然權力實不足,不能不有所分寄。故西漢與宰相外戚共天下,東漢與太監名士共天下,唐與後幻藩鎮共天下,北宋與外國共天下,南宋與外國共天下,元與奸臣番僧共天下,明與宰相太監共天下,本朝則與胥史共天下。”其言可謂切至。

奇死二則

近某省製軍之介弟某,素有才名,偶自家出省,其兄製軍,隆友於之愛,晨夕與食處。一日晚食,弟忽責其兄曰:“兄愛國家厚恩,專製兼圻,國家待兄不薄。雖然兄之負國,亦已甚矣,如某某道府廉潔,兄未嚐加意任用,某某辦事,怨聲載道,兄不加罪,將弁某某勤訓練,兄不任之;某某以克扣著,反作統領;如此憒憒,一旦國家大﹃,匪特兄不保首領,且將遭滅族之禍,將來波累及弟,是誰之過歟?”製軍恚曰:“縱如弟言,即兄遭重罰,何至累及弟?”拂衣逕入。次晨忽不見弟所在,使人跡之,則已附輪船行矣。先是製軍重其弟,屬其友某大員保之,恐其不知,乃發電函致之曰:“弟發已得保,恐特旨相召,宜速回也。”弟時在舟中,得電紙觀之,瞥見特旨二字,大懼曰:“禍已作矣,奈何?”即登床,則矢溺齊下,氣若失。忽一躍從窗中出,投水死。湘潭黎吉雲者,道光時官至禦史,初不名吉雲,宣宗以其名犯廟諱,時西域適獻吉雲騅,因賜名吉雲。黎性慷慨,平時嚐詆言官蓄縮。既為禦史,乃亟思建白。一日,忽奏洋兵已破天津,至河西,務宜速發大兵抵禦,宣宗得奏大駭,亟召見,問:“軍機大臣皆未以此奏,汝何從知此?”黎曰:“得諸剃頭者。”宣宗大怒,命褫職,即日出京。於是同鄉知好,鹹餞送之,並各賦詩相贈。黎亦自作詩,甫題二句曰:“寒蟬久無聲,楚客今當歸。”忽擲筆撲地死。

節婦

粵東鄉人子,常有為人掠扳出洋,謂之豬仔,或衣食無著,輒自出洋覓食。然有已定妻室者,其家待此人久不歸,則擇日迎娶婦如儀。婦立右拜天地翁姑,其左則縛一雄雞以應之。仍責婦奉事一切,靜待夫婦,或已歸亦不顧也。又有已娶婦而子逃去者,亦邀其婦為子守節。有私欲嫁人者,則必自行賣去,而得其財禮。

當十大錢

鹹豐時造當十大錢,然出京師即不可用,價日跌落,外省人入京者猝不易辨。或戲釋之曰:“凡當十大錢,手中才取一文,看錢麵卻寫十文,市中通呼為二十文。如用以購物,實準作平常製錢二文。”

碰響頭

凡大臣被召見,恩命尤篤,或綸音及其祖父,則須碰響頭,須聲徹禦前,乃為至敬。然必須重賂內監,指示向來碰頭之處,叩頭聲篷篷然,若擊鼓矣,且不至大痛。否則叩至頭腫如瓠,亦不響也。凡大臣跪久則膝痛,故膝間必以厚棉裹之。前合肥以太後萬壽在邇,乃在北洋大臣署中,日拜跪三次以肄習之,蓋國朝大臣恭謹類如此。

秦大士

秦殿撰大士,一日上偶問曰:“汝家果秦檜後人乎?”秦無他言,但對曰:“一朝天子一朝臣。”

西河命冊

越中骨董鋪有毛西河先生命冊,乃康熙戊寅年京口印天吉推演。時先生年七十八,據冊先生實以天啟三年癸亥十月初五日戌時生,其八字為癸亥、壬戌、壬戌、庚戌。後又有先生姬人命冊,亦當同時推算。時年三十二,丙午正月十六日子時生,八字為丙午、庚寅、丁酉、庚子,其人殆即曼殊也。術者推先生八十五不死,當壽至九十四,後先生果以是年卒,術亦靈矣哉!先生姬人殷殷以子息為問,術者言今年不育,則終無子矣。七十八老翁尚望其生子,亦可發一笑也。又命冊首有泛論一段,夫陰陽之理雲雲。先生批其上曰:“近日時文家有冒子,不謂批命人亦然,可惡可惡。”批八十五歲上曰:“古人雲:時至即行,原無所懼。但諸事未了,如何如何?”

熱河之狩

鹹豐庚申,顯廟駕幸熱河,聖意不樂,因禦書“且樂道人”四字命張諸行殿。時慈安太後隨行,執不可,雲:“天子一日二日萬幾,安有自求逸樂之理?今雖蒙塵,尤不宜有此。”親督內侍去之。

圓明園

故事:上在圓明園禦舟徐行,則岸上宮人必曼聲呼曰安樂渡,遞相呼喚,其聲悠揚不絕,至舟達彼岸乃已。顯廟出狩時,穆宗尚在抱,戲效其聲,上撫穆宗首曰:“今日無複有是矣。”言訖潸然淚下,內侍等皆相顧淒惶不已。

欽天監

會典館開,須編輯近代災變之事,因移文谘詢欽天監,二年未得複。時禮王管理欽天監,乃由分纂官請總裁麵懇禮王促之。翌日即得覆曰:查得自道光某年天上並無事故,合行谘複雲雲。又其先屠君仁守纂《五行誌》,詢之欽天監,時王管監務,亦如是雲。

地圖

前明某西儒繪地圖,初依西人通行之本,中國在亞洲東郡,居全球中,不滿一掌。華人見之大怒,謂中國不應如此。乃另繪地球,使中國適居中間,謗乃稍止。淺陋自大,誠為可恨。然近來英、法、德會議地球中線所在,輾轉不決,英欲以英天文台為準,法德又欲以法德天文台為準,各不相下,意度不廣,其去華人亦五十步之於百步。且又通商之初,萬尚書青藜見人輒雲:“天下那有如許國度?想來隻是兩三國,今日英吉利,明日又稱意大利,後日又稱瑞典,以欺中國而已。”又滿人某謂人曰:“西人語多不實,即如英吉利應是三國,現在止有英國來,吉國、利國卻從未來過,亦是一證。”按中國握權要之大臣,少既未聞各國名目,至登顯位,應接賓客不暇,故視外事有如雲霧,無怪有此扣盤捫之談也。又福建許某某觀察入都,譯署某大員謂之曰:“船政局經始,至今已二十餘年,尚不能造船。國家需用輪船,仍須購之外洋,豈非徒糜巨款?”許曰:“中國近來練船,均局中自造,且曾經戰事。”因曆舉各船名以對。某大員始恍然曰:“原來船政局已會造船,如此尚不算糜費。”

文中堂

同治朝有西國公使六人請覲見,文中堂與議禮節極嚴,甚至將茶杯擲碎。公使初欲帶刀,並欲多帶從人,文皆不可。是日諸使入覲帶人頗多,文命每門截留數人,至紫光閣裁餘翻譯而已(按:此舉差強人意,惟惜徒務其末耳)。

雜錄聯語

某公文采風流,照映一時。嚐題山西明遠樓聯曰:“秋色從西來,雁門紫塞;明月幾時有?玉宇瓊樓。”又題珠江關張祠聯曰:“廟貌常嚴,莫遣江流隨石轉;海波如鏡,不愁月盡有珠來。”又一聯曰:“無命複何如?徒令上將揮神筆;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又三忠祠祀吳虞仲翔、唐韓退之、宋蘇東坡,題聯曰:“海氣百重樓,總為浮雲能蔽日;文章千古事,蕭條異代不同時。”又祭關張祠文有曰:“天上雙騰之劍氣,豹死而皮尚留;波心一顆之珠光,海枯而石不爛。”又謝授兩廣總督奏曰:“導黑水而入南海,奉揚徙鱷之皇威;標銅柱而來越裳,激厲站鳶之士氣。”又謝五十賜壽摺曰:“蒲柳之秋雖早,太陽一照而生春;桂薑之性常存,晚節彌堅於報國。”皆為時傳誦。

又或述某武員謝恩奏摺有雲:“主聖則臣自直,仰欽厲世摩鈍之精心;恩深而命轉輕,彌堅報國忘身之素誌。”又謝頭品頂戴摺有雲:“飽塞垣之騰馬,籌夜唱以無憂;凜梁水之濡鵜,衣朝披而有愧。”亦摩宋四六之善者也。

彭剛直聯

剛直微時嚐遊泰山,題聯曰:“我本楚狂人,五嶽尋山不辭遠;地猶鄒氏邑,萬方多難此登臨。”

陳國瑞

陳國瑞發遣至新疆,時值穆宗大行,諸太監有遣戍者,見陳貧,贈以銀。陳曰:“咱老子從不收沒

子人的銀子。”遂卻之。  畢宮保  畢秋帆宮保嚐有一侍姬,與門客潛通。懼事露見罪,因遁去。畢知之,怒授某弁刀,使追得殺之。畢夫人聞,止之曰:不可,事已至此,何必再造孽緣。畢悟,夫人使弁置刀,更授以金曰:如遇客可告之曰,汝欲得侍姬,何不早白,何忽遽為此。今事聞大人,殊不怪汝,且慮汝中途川資缺乏,故特使我追給汝金,汝好自為之,無慮他日不相見也。弁去,果追及,因授金,且述命如夫人教。客感愧欲涕,再三致謝而去。後客夤緣得官,已而,畢被罪遭籍沒,客時為京曹官,適隨王大臣蒞其事,正指揮間,忽豪商查某令人持片至,致某大臣曰:畢宅客廳有翡翠盤徑尺許者,此我家主人物,主人聞畢被籍沒,特命小的來求大人賜取回。大臣方遲疑,某前垂手謹白曰:是實借之查氏者。前某客畢時親見之。因許持去。然盤實畢氏物,客欲報畢恩,故約查取之。後客因說查與畢宅萬金為購盤貲,畢之眷屬,藉是稍有糊口貲雲。  野叟曝言  《野叟曝言》一書,相傳為康熙時江陰繆某所撰。繆有才學,頗自負,而終身不得誌,晚乃為此書以抒憤。書成,適仁廟南巡,繆乃繕寫一部,裝潢精美,外加以袱,將於迎鑾時進呈,冀博宸賞。繆之女頗通文墨,且明慧曉世事,知此書進呈必釀禍。又度其父性堅執,不可勸止,乃與繆之徒某甲商議,乘夜用白紙裝訂一部,其精美與原書無殊,即置諸袱中,而匿原書於他處。迨次日繆將迎駕,姑啟袱出書,重加什襲,則見書猶是,而已無字矣。繆大哭,以為是殆為造物所忌,故一夕之間,書遽羽化也。女乃徐勸之曰:“既為造物所忌,似不進呈亦佳,免召殺身之禍。”繆無如何,始罷進呈之意,由是鬱鬱而死。死後女乃將其書重加潤飾,凡穢褻之語,刪除略盡,始付刊印行,即近日流傳之本也。  南巡雜記  乾隆時國勢殷盛,公私富足,江南一帶,尤稱繁華。高宗南巡前後六次,臣民望幸之私,最後尤甚。地方官紳迎駕預備一切,極爭奇鬥異之能。其第五次南巡時,禦舟將至鎮江,相距約十餘裏,遙望岸上,著大桃一枚,碩大無朋,顏色紅翠可愛。禦舟將近,忽煙火大發,光焰四射,蛇掣霞騰,幾眩人目。俄頃之間,桃砉然開裂,則桃內劇場中峙,上有數百人,方演《壽山福海》新戲。又彼時各處紳商,爭炫奇巧,兩淮鹽商尤甚。於時凡有一技一藝之長,莫不重值延致。又揣知上喜談禪理,凡緇流迎謁,多荷垂詢,倘蒙恩旨,即永為僧人,當酬以萬餘金,否則任聽還俗,亦可得數千金。故其時士子稍讀書者,即可不憂貧雲。又南巡時須演新劇,而時已匆促,乃延名流數十輩,撰《雷峰塔傳奇》。恐伶人不習,乃即用舊曲腔拍,若歌者偶忘曲文即依舊曲模糊歌唱,不至與笛板錯迕。又禦舟開行之時,雙舟前導,戲台架兩舟上,向禦舟演唱。福文襄自台灣凱旋,舟行江南,亦用此法。  轎夫  福文襄出行坐轎,須用轎夫三十六名,輪替值役,轎行若飛。其出師督陣亦坐轎,轎夫每人須良馬四匹,凡更役時,輒騎馬隨從。然頗擾民間,某縣令嚐杖一轎夫,致被劾罷官。又某公督四川,其轎甚大,須夫役十六人始能舉之。轎中有小童二人,伺候裝煙倒茶,並有冷熱點心數十百種,其侈汰如此。  白鴨  合肥過法,法人待之有加禮。將行,法人贈以兩白鴨。已而至英,英女主遣車迎之。有一車稍空,因以鴨置其中。英人觀者,因謂中國之俗,凡貴人出,必以生物自隨。此物若死,則貴人必自危,以為將死之讖。蓋歐人誤傳華俗,大率類此。  胡文忠  當楚軍圍安慶時,胡文忠公曾親往視師,策馬登龍山,周覽眺望,見形勢壯偉,喜曰:“此處俯視安慶,如在釜底,賊雖強,不足平也。既複馳至江濱,忽見二輪船,鼓輪西上,迅捷異常。文忠即變色不語,勒馬回營。未至即中途嘔血,幾至墜馬。初文忠已積勞瘁,體本不豫,自是日益加篤,不數日遂薨於軍。  華人出洋  粵東向例,年終必由總督奏稱,並無華人流入外洋雲雲。至張孝達尚書督兩廣時,始停此奏。  甲乙二商  有甲乙二人,由小販起家,後為小商業於漢口,二人相友善,然性皆桀黠。一日相謂曰:“吾等營營,終所得無幾,不如捐一官候補,庶有發財之望。”甲曰:“吾輩各捐一官,財力不足,且不能相助,不如以我之名捐官,而汝助我,庶乎合宜。”乙深然之。翌日籌款交甲,甲拚擋數日,亦湊成巨款,合之共得三千金,約甲出七成,乙出三成。乙詢己應為何事,甲曰:“汝不諳書算,無可位置,當以門子一事屈君可否?”乙在市井中,亦嚐出入衙門公館,視平常仆人已若帝天,得作門子,於願斯足,竟欣然許諾。甲遂捐一大花樣巡檢,至廣東。甲待乙頗驕倨,雖燕居未嚐稍寬假,乙頗銜之。然錢已入甲手,不能自脫。乃悉心交結同類諸前輩,於蒙蔽把持之法無不研究。不二年,甲得補五鬥司巡檢,乙隨之往。五鬥司為粵東巡檢首缺,乙無幾時,與地方諸痞棍習熟,凡巡檢應得款項,多為乙所闌取。且多方營奸利,甚至偽造甲手書,向富人訛索,甲均不之知。無何六年期滿,甲升官去任,偶覘知乙腰囊甚富。大奇,問之,乙雖飾辭對,而隱隱若有驕甲狀。甲知有異,乃乘人靜時延乙入,與之好語,始知乙數年所蓄,已倍於甲,甚自悔恨。及升補他缺後,缺適瘠,而甲用度稍費,不二年已用去萬餘金。陰念如此非久計,因與乙商,欲與乙合資捐一大八成知縣。乙笑曰:“天下出資少而猶欲驕人者,自古及今,恐未之有?”甲心知乙欲與己互易主仆之分,又念前時因貪作主人之故,受乙虧己不小,因急謂乙曰:“吾固欲推君為主人耳。吾輩入都,君改名捐知縣,而指四川,以前之事,誰則知之?吾願供執鞭之役,其資則君七我三可也。”乙念已閱曆久,料人不能欺我。且南麵之榮,己未嚐得。今從甲言,是名利兩獲矣。”遂欣然許諾。甲遂丐病,偕乙攜眷入都。過梅嶺,甲即置酒與乙痛飲,遂尊乙為主人,而己則改執仆隸之役。乙至京報捐知縣,之四川,逾年選萬縣。萬縣為四川省商務要地,水陸輻輳,乙甚得意,見甲意氣甚盛,時以言語淩躒甲。甲稍有所欺蔽,皆為乙所摘發,甚悵憾。欲棄之歸,則銀已交乙,又不能索回。因發憤考求欺蔽之術,又求得諸老輩師事之,不數月盡得其術,且更出乙上。四川省事,與粵東大異,其用術法,固多乙所未知。無幾,甲借他事啖乙,乙信之,因以銀錢事委甲,甲浸漁冒濫,無所不至,乙均不能覺察。久之,乙見甲服飾稍奢,頗怪之,亟為查察,始知甲已積至十餘萬金,乃大驚。一夜置酒召甲講和,相約以後公見,仍行主仆禮;私見則仍為友朋,至所入款,無論若幹,概行平分,以昭公允。不四五年,兩人均得三十餘萬,而甲以前此私營之故,獨多十餘萬。時川中大吏,新有更調,而新任督臣,好參劾州縣。二人知宦途之險,乃商酌罷官,歸至漢皋。二人合本設數巨肆,並多買鹽票。為子孫計,時治酒過從。且每舉從前互相欺蔽之事,以為笑樂。因歎曰:“吾輩悔不皆作仆人,此時當更富,始知彼之南麵稱老爺者,皆為小的輩穿鼻者也。”  陸葆德  陸葆德者,或言河南人。精拳勇,曾中武舉。入都與宗室某較技,某被毆死,論抵。遇赦免,乃為標客,為人護資貨。一日護某客貨甚多,道出其地,遇有來劫者,陸卻之。俄引健兒數輩來苦鬥,陸又獲勝。已而其酋至,尤柔捷。與陸持亦未能勝,酋遂放仗引之歸,請與其女相較。女素得父傳,盡其技,且加精焉,是日僅能相禦。酋大喜,竟以女妻陸。陸本能文,改試文場,竟中甲榜,散館為令於蜀。然好色,妾媵至十四人,精力遂甚衰減。然與朋幕燕集時,猶自炫其技。時夏月,院中棚甚高。陸立階前,拍手一呼,即騰立棚上,眾鹹失色。一日署中為母壽,偶歸室,適見賊展袱括取財物,遽前捉之,賊上屋,陸亦上屋,賊躍過屋數重,陸亦從之行。賊擲瓦擊之,陸直以手接取。俄而人役麇集,賊適誤踹壞牆墜地被獲,陸嚴刑欲訊其不法事,賊大言曰:“我輩十三人,由齊至此,中途相失,否則豈為汝獲?斃我可耳,安肯說平日事。”遂斃之杖下。陸五十餘即死。今猶有人在蜀中。  田秀栗  田秀栗字子實,陝西人。初捐從九,官於蜀,繼捐升知縣,令成都。丁文誠督川,聞其貪劣,將劾之,田懼。時製軍苦督署之窄,田陰伺得其旨,審知督臣自山東來,山東撫署素華敞,乃修督署,盡規其製,由是得督臣歡。又為雇二仆婦,田陰許歲私給數百金,使偵製軍動靜。自是製軍凡一舉一動,皆為田所知,有所陳對,鹹中竅會。又偵知製軍債家某,使人嗾至川,索甚急。債凡三千金,製軍窘,無可為償。田乃白製軍,能使之去,製軍不得已許之。田乃引債主歸,出橐中金償之,製軍於是不複能劾田,東鄉案結。前督文公,實有令提督李有衡督兵進剿之劄,在李有衡處,文恐為所持,以屬田。田素與李善,乃先為偽文書一通,匿袖中,且先約一友,隨後往。田見李慰問畢,詢所以自免之策,李曰:“吾有文督劄在此,若死則俱死耳。”田曰:“文官多巧,其中有趨避語,宜出示我,當為汝辨之。”李不疑有他,遂取出與觀。正指點間,忽外傳有客至,李出見客,田匆促中急以偽文書易之逕去。李送客歸,即曰:“頃視文書,果如君言,當無他矣。”遂匆匆別去。李返視前劄則已易去“督兵”二字,已改為“相機”矣,始知為所賣。大悔恨,由是見欽使無複可置詞。文既得劄,三叩首謝之。田他事詭譎多類此。後為瀘州牧,忽見案牘犯人有李有衡字,大驚,遽倒地死。其柩自陝至川,過昭化某渡,亦沒於水(或雲:“田給李之家屬非而給李也。”俟考。四川有一燈謎曰:田秀栗給文書。打《四書》一句,是“難乎有恒”矣,即指此事)。  遊布政  遊布政智開嚐官安徽之和州。州婦女好抹牌,不事事,遊欲禁之而患不能。乃令諸丐曰:“凡見人家賭博者,得入丐錢。”和民家屋,多臨街安窗,於是諸抹牌者,欲閉窗則無光,開窗輒為丐所見,此丐去,彼丐複來,不堪其擾。乃相率罷抹牌。曾文正督直隸時,患吏治之弛,乃調遊及某君至,直以為他州縣表率。後為永平府,去任時,言官或劾其十七車盡載銀幣,某公獨奏保其必無是事,乃得免議。然遊性褊小,不識大體。官粵藩時,首府某君患遊苛察,思有以鉗製之。燕見時突詢曰:“大人此次入京,所耗費亦不貲否?”遊戚然曰:“頗亦不少,大約兩萬餘矣。”某因曰:“此在今日,亦不得不如此。”遊後知其有意鉗己,甚恨之。後升巡撫,旋署總督,乃劾去之。又遊性苛細,在撫署時,署為國初尚可喜王府。署之西偏有一園,雖亭榭久虛,然草木頗叢蔚,有大樹數株,大率三四百年物。遊輒令鋸木,令署中守門者售於肆,得銀五十兩。守門者令人舁樹出,則當地紳民,謂園中樹關一城風水,無得鋸。若輒鋸者,則吾輩見人舁木出,即聚眾打之,守門者乃不敢出木,然銀則已繳矣。又衙前有官屋數十間,令署中役隸居住。偶空兩三間,役隸等因私租與人。遊知之,令錄租入官,其他行多類此。  史學笑柄  湖北兩湖書院,甄錄肄業各生,多係高才,然濫竽者亦複不免。聞某年臘底大課時,史學中有問《三國誌》史法題,堂中某生盛稱呂布轅門射戟一段,文法最妙。並引金聖歎所批“妙哉!妙哉!”為一時土林傳為笑柄雲。  海山仙館  粵東鹽商潘氏,最稱富盛。其花園名海山仙館,頗具邱壑。潘之裔名仕成者,奢汰愈甚,後以欠國課,不能繳,家被籍沒,園亦入官,此同治季年事也。園價昂,一時無人能購,乃用開彩法售之。共三萬條,每條銀錢三枚,數日即滿額。逮開彩時,為香山一蒙師所得。此人本寒士,以驟得巨產之故,恣嫖賭,全園不能售,則零碎折售。先售陳設古玩器,次售假山石,次拆門窗售之。未一二年,餘過其處,則全園已犁為田,惟頹垣敗瓦,猶約略可數。得彩之人,已潦倒死矣。又潘尚有《佩文韻府》板,則抵與山西某票號雲(或曰:“海山仙館”四字,離合觀之,適是每人出三官食六字。出者,出銀錢三枚也,官食者,款歸官也,頗為巧合)。  求書  劉文清公書名重一時,然求書不易。有某公同直軍機,時饋劉精品飲食,劉輒函謝。不數日則又致饋,年餘未嚐倦。一日劉詣某,某忽出一冊,啟之,鹹劉手跡。劉訝其多,視之,即己平日謝函也。某因曰:“不有此饋遺,何得如許珍跡耶?”劉大笑。  興國州  洪逆之黨,攻武昌洪山時,羅忠節守洪山,賊屢攻不下,募能破官軍者,賞五千金。興國人獨出應命,盡力攻擊,果破洪山,詣賊酋領賞。賊酋怒罵曰:“汝輩不憚自殺鄉裏,不義如此,留汝何為?”命盡殺之。興國人至今猶以為大恥。  陳公軼事  陶文毅公督兩江時,陳公鑾為陶表弟,在其幕中,左文襄亦同事。文襄頗樸直,陳年少俊美,且有文才。陳好遊曲巷,嚐悅妓某,偶問妓曰:“汝意中欲嫁何人?”妓對曰:“無過左師爺,其次即君。”陳甚怪其語。時文毅太夫人知陳狎遊狀,因召謂曰:“汝果有是意,宜先使見我,果佳即當為汝娶之。”陳喜謝。妓由旁門入見太夫人,太夫人果賞之,即為陳娶為妾。後陳督兩江,妾已扶正,去初嫁才十五六年耳。後生子。  曾文正大度  曾文正未達時,嚐赴省鄉試,肄業嶽麓書院,以後至故,與某生同屋。某生性頗褊躁,其書案離窗可數尺,文正因置案窗前以取光。某生怒曰:“吾案頭之光,自窗中射來,今為汝遮,則減吾讀書之光矣。”文正曰:“然則令我置案何處?”某生指床之側麵曰:“可置此。”文正竟如其言。文正中夜讀書,某生又怒曰:“平日不讀書,此時乃來聒噪人。”文正為之低聲潛誦。是科文正中式,報到之日,某生捶床大怒曰:“此屋風水,當為我得,今乃為汝奪去。”或詰之曰:“彼之書案方位,乃汝所教,何為怪彼?”某生愈怒曰:“正坐如此耳。”凡某生不情之舉動,同人鹹為抱不平,而文正處之燕如,故識者均知為大器雲。文正嚐至江南籌資,得百金,盡以購全史,攜歸,一年畢誦。其精勤如此。  滿營  國初杭城初駐滿營時,滿人住城中者,或不能仰體上意,遇婦女乘輿過滿營者,每迫令停轎掀簾,捏手撫足,無所不至,杭人患之。於是紳士告諸將軍,假他事出至某處,易小轎,帷四麵,露手簾外,纖指長爪,儼若婦女,入滿營中。諸無賴果令停轎,掀視則將軍也,大駭欲返走。將軍大怒,命執至署,枷責有差。自是此風稍戢。此事或雲即巡撫所為。又按前明時杭之富人,悉住西城,故國初特圈為八旗兵丁住紮之所,然漢人甚不喜之。或建議謂營中屋字,應仿兵房之式,於是高大之屋,一時毀去,俾滿人不得居住雲。  內廷供奉  前數年時,慈聖誌存頤養,命挑選能書畫琴棋之婦人入內供奉。又留心民事,命浙省織造,選進能蠶織婦人數名入內,以供顧問。織造因選之杭湖兩府,然恐民間婦女,不諳體製,乃令人再三教導之。複告以如詢及物價,當如何陳對,諸人鹹唯唯受命。入內供奉,頗蒙優眷,年餘給假令歸省家。諸人以在大內,久承寵眷,多為諸大臣所未有,遂驕視一切。至家,一湖州婦人見縣令時,言語頂撞,令嗬之,婦曰:“我在內廷,見如許大官,汝一小小知縣,敢如此耶?”令大怒。次年諸人入都,當由縣起文,令乃止,不使此婦得行,而以病詳織造。後諸人入,慈聖詢此婦何病,他婦訴稱為令所遏。慈聖怒,令織造勘送入都。令不得已,乃遣婦,而再三求婦為之彌縫前過焉(或曰:“諸婦既與令忤,令乃為代告病,諸婦知之,共作一摺,言令罪,至省,乞嵩振青中丞代奏,中丞收其摺,不為通,遂已。”)。  家書  餘友羅君,藏有包慎伯家書一通,錄之足見前輩操行之純篤。其文曰:“興實見字,十八日之書,至廿六方到此,遲延至八天,可詫之至。昨責汝阿辛薪水一節,汝須細思之。我少而貧窶,壯而遊四方,堂上二老,皆賴姑太太女代子職。若無姑太太,我何能奔走謀甘旨?溯我落拓江湖四十餘年,一貧如昔,而菽水不缺,兒輩宦成,果誰之力?微姑太太,汝輩有今日哉?況汝少受姑母鍾愛,視如掌珍。乃既壯大,並不知報德,而並其子之四金之薪水亦吝之。我不責汝,天亦不福汝矣。做人道理,全要明白。我在天長時,佐人書記,月得三千,而以二千濟鄭大哥,不足又為稱貸以益之。此事汝知之,我於鄭大哥尚爾,況汝於姑太太哉?粉飾之詞,我不願聽,總之阿辛薪水必送,且與汝之任期相終始。至囑!至囑!李提戎之潤筆,三千乎?三金乎?便望寄來為要。七月晦父字。”末附一行雲:“百合粉並不見佳,下次不必寄售。”  二十四史  相傳純廟時刊印廿四史,時上雅重文史,患多舛謬,常自校核。諸臣慮無以逞上意,乃故於明顯處錯誤數字,俾待宸翰勘正,以愜聖懷。然不免有漏未正者,故今殿板書,常有訛舛雲。此說甚奇,然曲意承迎,其極必至於此,至此則心地更不可問矣。  太醫院  仁和朱侍郎,嚐奉命試太醫院官學生,侍郎自以不解歧黃,及浼精醫學者恭擬一題,袖至院。題紙既下,見諸生皆袖手默坐,若未得題者。侍郎怪之,遣人詢問,則同辭對曰:“向來題目,皆出禦製《醫宗金鑒》,今非是,故不敢作。”侍郎大窘,乃求得《醫宗金鑒》,匆促摘一二語命題,不意諸生猶袖手如故。又問之,則曰:“向來出題,隻是在首卷中檢取,今尚未合例也。”亟如其言改題,始得終試事。又向例太醫院恭請聖脈,皆隔別分擬,而又不得大相歧異。醫官患得罪,皆推一資格稍長為首,凡用藥之溫涼攻補,皆此人手持鈕珠某粒為記,各醫生皆視為趨向。又所開必須精求出處,故諸醫擬方,必用《醫宗金鑒》,取不能批駁也。至次日複診,照例不能複用舊方,又不得多改,惟酌改三兩味,方為合格。故複診數次,即與初方宗旨,迥不同矣。  貢物  滿清貢例之弊,幾至不可思議。朝廷寬大之恩,如果品之屬,例須入貢者,由官給價,並不使小民受虧。但就福建一省論之,荔枝、龍眼、佛手、酸棗糕、燕窩、魚翅等物,均由官發價,向民間平買,此國初定例也。厥後吏胥舞弊,克扣價目,十給二三而已,至今並十之二三亦無之。且業此之民,須先與吏目議定,每年應納幾何,方準給據,始得采辦,如佛手一物,以供玩也。閩中所貢,年不過六百斤,蓋例由軍署給價銀九十六兩,令民間領辦,今則每年反納吏目百餘元。又小民有栽種佛手之家,不得賣諸他人,隻能售與辦者,其價目之貴賤,亦定於辦貢之人,其問情弊,可想而知。佛手為至小之物,弊尚如此,而況其大者乎?盛京貢遼陽香水梨五十擔到京,除黴爛外,隻餘三十擔左右,輸入大內。計該處雇夫五十名,挑運十餘日,抵京隻得三十擔,所費已屬不貲。倘以此費購梨,尚得數倍。且盛京官吏,藉辦貢名目,訛索小民,亦複不貲,殊可慨也。  林文忠公  向聞林文忠公燒西商鴉片煙土而不給價,故致啟釁。近聞人言,彼時實以茶一箱,易煙一箱。而茶為胥吏所辦,中多雜以砂石。既至歐洲,又以不能售,寄回。商人耗本無算,遂致激成釁端。又文忠聞伍氏通西人,乃屢苛罰之,曾令繳軍餉至數百萬。伍每入見,多為署中人所侵,至費千金,始得一椅。後林複出,隕於軍。或曰:“實伍畏其複至,使人謀斃之。”  粵東團練  義律欲以兵入粵省,徐廣縉時為製軍,大懼。乃問伍策所出,伍曰:“宜使民間多為團練,而遊行街市間。”乃往謂義律曰:“汝欲入城,督撫無不可,然民間皆不欲,團練滿街市矣。”義律不信,必欲入。伍曰:“可與君先以夜往觀之。”入城時,見鼓逢逢然,火灼灼然,以為民兵果盛,遂退。徐入奏,其詞甚誇,宣宗因封徐子爵,巡撫葉名琛男爵,而團練兵多得功牌。時人嘲之曰:“逢逢頂或有書不孝子、不孝男於紙,投徐製軍轎中者,徐大怒,遍物色,並吊取生童試卷,核其筆跡不得。或曰:‘舉人劉華東喜嘲謔人。’取其平日書字核之,果是。乃奏革劉舉人雲。”  通商初製  西人初通商時,凡輪船入虎門口則繳軍火,出口始給還,西人不得輒入城,其嚴如此。  粵東潘氏  潘仕成盛時,姬妾數十人,造一大樓處之,人各一室。其窗壁悉用玻璃,彼此通明,不得容奸;又禁不使下樓;有所需,則婢媼致之。潘另住一室,夜間欲召何人侍寢,則呼其行第,使人召之。潘敗,一日將散諸妾,則令人樓下呼之曰:“幾姑(粵俗婢仆呼主人之妾,多以入門之前後次第之曰幾姑),老爺召汝,可扃門來。”至則潘諭之曰:“今不需汝等,汝欲留者,吾仍月給汝金若幹,否則給汝四百金,任汝所之,惟不複上樓。”一人去則又呼他人,散者十之九。諸人初不預備,故房中物,纖悉未取。  文襄舊事  左文襄佐駱文忠幕時,長沙富人常氏,有子殺人,當論抵。以獨子故,遍賄官紳,求寢息其事。文襄執不可,常氏恨且懼,乃輾轉托人求文襄勿問。文襄曰:“此事若問吾者,吾猶謂必殺之。”卒論罪如律。  文襄小像  左文襄入都,醇王特引至府第,兩人並坐,使精於攝影術者為照一相,後以一紙呈上。又有西人為文襄塑一像,今奉長沙祠中,雙目炯炯如生,視之可怖。然髭頗短,與今市中所售文襄照不類。先時四時皆以上等時服更易,冬則貂褂,或玄狐褂,後為偷兒盜去,乃更用其次者。駱文忠亦有塑像,在求賢館。成都駱文忠祠亦有塑像,宛然如生。  楊厚庵宮保  楊勇恪公起自行間,其居鄉裏,循謹孝義,裏中入至今稱之。其在軍中立戰功,積勳至開府,事跡詳史傳。聞其持行,有他將所不及者。法越事起,公奉特旨募勇援台。時龐省三為巡撫,重公名,先為公募勇數營。公至省,見多市井,不可用,改募之。龐又薦某為將,某乃舊隸公僨事者,公告以不可用,龐銜之。適是日屆太後萬壽期,文武官紳應慶祝。初所司置拜墊,公與紳士伍公先時至,拜位列大府後。藩司某至,見公拜墊居第三,曰:“公昔為總督,今為欽差,朝廷班次,宜有序。”公謙不肯,藩司因請之,乃親移公拜墊於巡撫之左。龐至即行禮,不知公前之謙也,更恨之,乃日催其拔隊,陰持餉不給。藩司請示,不置可否。長沙民習於兵,見鄉兵至,輒欺侮之。兵怒,數鬥詈,或延燒民間草房一間。龐遂命閉城門,且榜示民得誅亂兵,格殺勿論。陰欲激變,即日以縱兵焚掠入告。且謂彭公受命即行,而楊乃逗留長沙久不去。於是部將多憤懣不平,幕府中亦慫公疏辯。公慨然曰:“朝廷方憂邊,何忍更以瑣屑煩聖慮?降罪我自當之。”然朝廷知公,卒未下龐奏。公至閩,與守官等,議辦防守機宜。幕府欲公入告,公曰:“此守臣事,吾特助為之耳。若我入告,是占守臣顏麵也。”卒不入告。時須渡台,而我海軍悉已為法人所殲,督臣等意欲留公省中。因問公渡台事,公曰:“吾奉朝命渡台,是須即行。”問行期,公未語。翌日公巡閱炮台,提軍方留宴,公起入廁,久不出,眾久候,不敢催。逾日始知已改裝附舟渡海矣。後和議成,公遂歸。公在家與諸鄉紳齊列出門,但坐平常肩輿,至鄉即乘竹轎,與田夫野老問答如平交。中興以來,諸將帥純篤無過公者,人多以是稱之雲。  王壯武  鹹豐間寇起嶽州,屢失守,城中無人煙,曾文正以空城難守,未嚐措意。王壯武獨奮然曰:“嶽州為湖南門戶,何得置之?”遂毅然以二營兵駐守其中。俄而寇大至,兵少糧絕,幾瀕於危。文正遣炮船往,欲援之使出。諸營哨官欲請遷避,而憚壯武不敢發。兵眾稍移就東城,壯武怪詢故,部下白言,兵眾饑疲,欲就船。壯武知不能強,而恥於前說,急拔刀欲自刎。部下救之,得不死,遂登船去。壯武以書生將兵,忠勇奮發,其部勒營陳,皆用己意。其點名輒鼓吹升座,望之威嚴若神。其部下將鹹勇敢善戰,人目為老湘營雲。  田興恕  田興恕,鳳凰廳人,勇敢亞於鮑忠武,江西貴州多有戰跡。聞其行軍江西也,一日偶率部下數百人出,突遇寇大隊至,圍之數重。田引兵入一地,四麵溪水環流,田令四麵部隊,而己臥吸鴉片煙。寇數喊殺,皆植立不動,寇稍怠。久之,或坐或立。田揮刀突進,眾從之,寇出不意,悉披靡,殺傷無算。田乘馬素馴良。一日出戰,馬忽躍而人立,炮子猝至,洞其胸,田跳而免。戰罷田埋馬村中,而親祭之。田後以殺洋人,論戍伊犁,士卒感其恩,從之去者數百人。所至責供給,州縣甚苦其擾。時左文襄征回,攻循州不能下。田至,自請願任破州,一戰下之。文襄奏其功,得釋罪,免戍歸。  左文襄奏議  左文襄公奏議,語氣多改竄,不複盡用原本。如奏查李次青摺,公既為李辯戰敗不得為罪,而後複申之曰:“惟李在湘不得意,複鑽營江西,得有優保,實為無恥。”按左與李至交,而入告之言,乃切直如此,實為近來督撫所不及。今此語均已刪去。嘻!左公不自諱,而後人乃為代諱,直道不行,甚可慨也!  羅忠節公  江右某公,為秀才時,羅忠節公帶兵過其縣境。某公故與令稔,因往詢羅公之行軍如何,令嗟歎曰:“羅公真聖人,吾見行軍者多矣,未見有如是肅整。”某公大驚,因即往謁。將至營,兵數人牽一牛至曰:“秀才來甚好,適有民人來營訴牛為他營兵盜去,帥命吾等往索,他營兵不服,與鬥勝之,遂以牛歸。而牛主聞鬥,驚懼免去,吾等無所歸牛,今當請秀才代交牛主。”某公卒謁羅公而退。羅公克複某城,某公又與他紳往謁,羅公曰:“君輩來甚佳,今賊未大受傷,雖得城無益,吾須即往。此間存現銀穀甚多,吾已命兵眾運置一處,勿得攜分毫。汝輩可即以此辦保甲團練也。”語訖,即馳馬去。已而他將所帶綠營兵至,掠取存物,一時便盡。公守洪山,寇攻屢不得誌,出賞格募廣濟興國人圍攻,死亡甚多。時江西告急,促公往援,公以屢奉詔詰責,不即克複湖北省城狀,故未得即赴。一日,寇大股猝至,公督隊下山,未幾寇已至,各發槍炮。時公戴長穗小帽,著棉馬褂,突有槍彈傷公額,兵眾聞主帥受傷,陣稍動,公猶指揮全軍,旋衝旋退,故寇不敢逕逼。公血殷袍袖,眾勸速歸養傷,公不肯,使兩人夾扶徐行至營,公立門外。眾兵由是鹹奮而前,寇遂退。公是夜語言即模糊,次日報知胡文忠,文忠旋來省視。公卒以傷後受風,遽殞於軍。  按此所述公殉難狀,與奏報稍不符,然係得之親在營中之人,當得其實,故錄之。  江忠烈公  江忠烈公初率團練兵剿寇時,兵皆招募,公激以大義,皆奮勇願死敵。時命公協剿廣西寇,諸將怯懦,皆主尾追,雖向忠武亦然。公獨奮然曰:“隨賊東西,將無已時,非截擊不可。”諸將皆曰:“寇勢方盛,不宜輕敵。”皆不願行。公再三言之,乃曰:“君等既如是言,請自為之。”惟烏藍泰深然公說。遂與公同繞出賊前,截諸蓑衣渡,時公兵才數百,烏兵亦不多,而寇勢方盛,一戰,烏歿於陣,公為鐵杆傷腕墜馬,兩親兵掖之去。公複追扼道州,道州已陷。公又至省助守,俄而賊又至。時城外石馬鋪有河南陝西兵各數百,賊奄至不及戰,悉跪降,鹹被賊屠殺。前隊至,城中猶未覺,羅繞典乘肩輿出城,數十武始覺,乃倒抬而入。時城中大帥多而不一,公請於諸帥曰:“南城外有小山尚可守,宜速扼之,則西北角運糧猶可通。如被合圍,則難守矣。”眾相顧莫肯前往。因即委公,公即率所部兵三營前往,城由是得固守雲。  鄧公  賊之圍長沙也,多募礦丁,因令掘地道,道成,轟坍城十餘丈。鄧公時率鎮篳兵六百人,多強悍不畏死,即馳往堵禦。賊上,屢被遏退。缺處近學使署,署中積錢可數千緡,學使急募人運石填城,凡運石一塊,給錢一千文。於是人爭運石前往。時鄧軍與賊抵拒,兵賊扭合,持戰猝不可分。或陷入缺中,築城者不暇問為兵為賊,即並築其中,賊卒不得逞。後修城得骨甚多,乃並葬一墳雲。鄧複扼守江南之石子灣,時部下適分大半助他處攻剿,公所將才數百人。俄賊大至,眾言不可敵,宜速避。公曰:“吾受國恩至重,義不宜去,汝輩可速自為計。”眾感公恩義,亦不肯行,公曰:“汝輩同死此何益?不如姑去,將來猶可為報仇計。眾猶不肯,公曰:“既如是,與其徒死,不如計傷賊。”乃盡以所餘火藥,埋置地下。俟賊至即轟發。於是賊等多被轟死,而公及部下亦於是日殉難雲。  老湘營  日人之海城也,分扼唐王、亮甲兩山,築炮台掘濠,為固守計。時淮勇已敗不能軍,湘勇新集。日人思以輕兵之在遼東者頗明紀律,於貧民貿易,務得其平,惟向富戶勒助餉項,故貧民愚者受其餌,多感之。富者慮其擾,密以情告老湘營統將李公,預伏兵半邊街左右。夜昏黑,日人至者約三百人,數人甫入街,伏遽起,擊殺三十餘人,擒數人。一騎墜而斃之,後知為大酋之子也。李公由是輕日人,以為易與,數挑戰,日兵不出,越數日,隊大至,分沿村莊而前,湘軍分三路應之。賀長發率中路,戰未幾,日兵即退,賀領隊逐之。日兵紛登唐王山,賀部逐登山半,見左右接應者不至,遽返。中有兩兵植旗不肯退,賀遣人喝之乃退。日兵乃由壕入壘,徐發炮擊我師,傷多人。論者以為此役若左右齊至,乘銳氣而入,日炮不及施,台可奪,山可據,海城唾手可得,實中日勝負之機,惜其時漫無以赴也。  湘軍再勝,李公益驕。淮軍將徐邦道者,諂事倍至,李公頗以兒視之。湖南親軍營將劉樹元,恃夙將,屢以言相抵,齟齬不相得。又屢約分攻唐王、亮甲山,屢不如約。時日人已定計抄牛莊,苦其兵少於我,乃抽山東據城邑之兵,從分水嶺過,攻所必救,故趨我陪京。依軍據案山站,聞警回援,以書告諸軍帥慎防,無應者。依軍方拔隊,日兵躡之,戰不解。李劉登山遠眺,劉命發動大炮助擊,李曰:“不可擊,此依軍也,勿謂吾不早言。”詰朝依遣人來謝,乃知借此退日兵,又惜其不可發也。於是人乃從此道徑抄牛莊。牛莊者,數百裏平原,中一市鎮,無城郭溝池可守,又無山川險要可扼。而該軍餉械屯其中。各將帥覬海城可旦夕下,爭前趨,僅魏軍兩營留守。初七下午,日兵漸至,魏部奔告其帥,乃率四營回援,尚以為海城竄出輕兵,亟達劉樹元慎顧前敵,勿庸慮後。不知日兵已遍牛莊東北,有混跡入市者。市外一天主堂亦扛炮據其巔,有驚告者,魏恐挑他國釁,聽之。初八黎明出隊,日兵已先陣,排槍數發,我傷亡多,慮不支。一裨將請於魏帥曰:“事急矣,願率所部衝鋒,得勢則大軍隨進。”魏頷之。乃率一營奮勇而前,為日兵槍隊排擊,將盡殲焉,裨將者與所餘數十人俱就擒,魏部鳥獸散。方戰之頃,李率所部赴牛莊,魏邀其合擊,李以未飯辭,欲乘其疲而取全勝也。詎兵入市,四散覓食,魏兵逃逸。日人以炮封市口,聚兵環數裏,湘軍欲出不得,殊死戰,鮮降者,死傷約千餘人。李匿一典肆,日人攻之甚力,擊殺不少。乃逾垣之賀匿處,賀任為前路,旋被槍子傷洞股,舁而行,苦戰得出,時已夜過分矣。說者謂老湘軍起於王壯武,盛於戰隴阪,收複天山南北二萬裏地,而終於牛莊雲。然日人雖勝,卒以此重湘人,不敢蔑視,以是知前賢之遺澤遠也。  某公  前某公使歐洲至英,英有諸貴達人為大會燕之,其意甚殷勤,糜費亦甚巨。至期某公忽不欲往,於是翻譯等甚難其事,再三譬解始去。比將散時,某公忽戀戀不欲行,然主人及諸客鹹鵠立候。翻譯等又婉轉言之,始辭去。又某國外部與談一事,屬歸商政府,某君率意言曰:“何謂政府?政府即我,我即政府。”又某製軍在公司船,睹洋琴,問舟中有人能鼓琴否?船主以敬製軍故,大索舟中,得一法國女子之善鼓琴者。然以連日暈吐,見發未理。船主強起之,梳發理衣,使赴琴案。製軍見女子至,亟避入房,女子恚怒,以為己。賴譯者婉言,雲華俗,男子見婦女必避,此是尊敬之意。製軍之避去,實是此故。今在房中,正靜坐聽汝撫弄矣。女子聞之,為一弄,譯又偽傳製軍命,讚謝之,女子乃悅而去。  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之權勿用,即是鏡也。是鏡行多矯偽,已載野史四編《杌誌》中,檢閱自知,茲不贅述。而匡超人又雲:“實暗指汪容甫先生,相傳先生情性乖僻,一日晨出,忽潛回至夫人房中。時夫人方梳頭,汪出不意,自其後抱之,夫人問曰:‘是何人來相戲?’先生怒曰:‘豈尚有他人敢如此乎?’遽出之。後作《擬劉孝標論》,乃有‘蹀躞東西,終成溝水’語,實則夫人之出,固由先生之疑誤也。”按此二說,皆常州人語,不知確否。  穆彰阿  相傳穆彰阿擅權時,偶一門生入都謁穆,欲求一信函至外省張羅。穆思少頃乃曰:“汝某日可來。”至則穆無他語,但令之某省見某巡撫,令以手書扇呈之,並另書一扇與其門生。門生未測何故,往見某中丞,麵呈中堂所書之扇,並言穆中堂令來見。中丞大驚,又見某亦持中堂手書之扇,知必是中堂之要人,即日召藩臬,令與各屬員集資得萬餘金贈某,並重禮款之。  左文襄  昔左文襄罷西師而入朝也,憤綱紀之不舉,盛欲有所整頓。朝中諸大臣頗相忌畏,而未有以相製。已而察知議政王意亦不願,於是群起侮弄之,或舉其可笑之端,編為小詩,轉相諧謔。緣左侯不習於陳對,其初陛見也,慈宮甚勞苦之,且曰:“汝在外久,今在京須早起想不便。”左侯操湘音對曰:“臣在軍中,五更時便須弄起來。”諸人遂皆舉此為笑。左又謂諸寅僚曰:“吾之妾善為鹽齏,雖鄉味,頗可口。”翌日尚遣人分致,乃僅各饋少許。諸人編詩,亦遂入之。又左體肥,每當治事之時,喘息殊甚。諸臣偽為恭謹,相共扶掖,其實以為弄資也。又諸臣知其欲研究諸務,任其自行料檢,左顧此則失彼,舉端則不能竟委,數日茫無頭緒。已而兩江總督缺出,遂簡放左公督兩江雲。  奇儉  閻文介之官山西,語戚某曰:“宜多攜搭連布。”搭連布者,至粗且厚,閻之任首製以為袍褂。屬員有用摹本緞者,閻輒斥之,言今兵書旁午,汝輩何尚奢闊?審如此者。必是多財,可捐資充軍餉。屬員等憚之,乃皆以搭連布為袍褂。戚所攜布且盡,價大漲。有知縣某,以進士即用,聞其事,乃遍假貸華貴之衣及諸佩物,服以入見。文介責其奢,曰:“卑職需次此間,所得宦囊,僅足製衣物,實在無此多金購搭連布。故隻得服故衣入見,雖見參處,亦無可避。”文介慚不複語,自後雖有著摹本線縐者,亦不複致詰矣。閻工會計,官戶部尚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