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俊華的追悼會排場不小,被安排在龍華殯儀館的一間大廳裏。設計院楊院長、公用室主任以及近100名同事、親友前來參加。
我心情複雜地隨著人流進入大廳,一眼就看到方俊華的遺體安臥在鮮花叢中,穿了一身黑色西服,白襯衣的領口打著大紅的斜紋領帶,身上還覆蓋了一麵鮮紅的中國**黨旗。
哀樂聲響起,大廳裏一片哭聲。在這淒涼的氛圍裏,我再次痛感人生如苦海,我們同誌的人生更是淒涼,不覺潸然淚下。
主持人開始念悼詞,也就是故者的簡曆什麼的,屬於標準的陳詞濫調。然後是方俊華的兒子代表家屬致答詞。
小夥子年紀和我差不多,長得很像方俊華,近視眼鏡後麵也長了一雙陰森森的眼睛,麵部表情似乎很淡漠。
答詞很長,稱其先父如何愛黨愛國,如何熱愛家庭,如何關懷子女,如何友愛同事,如何勤勉工作,如此聽來,這個兩次侵犯我的方俊華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個完人了。
隨著主持人的號令,我和大家一起向方俊華遺體三鞠躬,心裏默默想道:“老方,我不會忘記你曾經在我身上做的一切。但你走了,我對你的怨恨也結束了。”
遺體告別儀式開始了,方夫人和兒子並未表現出多少悲慟,隻是象征性地瞻仰了一下遺容,就站在大廳門口得體地與每一位離去的追悼會出席者握手致謝。
輪到我走近方俊華的紙棺,看一眼那熟悉的容顏,覺得化過妝的臉比活著的時候還要紅潤,隻不過因為冷藏時間長了一點,顯得稍稍有些幹癟。
我來到方夫人麵前,微微欠了欠身,在對方非常陰冷的目光逼視下,無言地拿出公司讓我轉交給家屬的信封雙手遞上,說了句:“請收下,這是我們8M公司的一點心意。”
方夫人沒有接,隻是繼續逼視著我,好像她丈夫的死是我一手造成似的。我尷尬地把信封交給她兒子,小方接了過去,客氣但卻很冷淡地說了句:“謝謝你們單位領導。”
我點點頭,邁開腳步盡快離開這種尷尬的氛圍,隻聽見方夫人突然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嚎。
出了大廳,外麵陽光很燦爛。正要打電話向凱羅爾彙報,一個熟悉的影子在遠處晃了一下,我覺得自己沒看錯,是小吳。
他也來了,剛才會場裏沒有看到他,也許是悄悄站在遠處送別方俊華吧。
我跑過去想招呼小吳卻找不到人。撥通小吳的手機,背景很嘈雜,估計就在殯儀館外的漕溪北路邊。
“小吳啊,你在哪裏?”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放鬆。
“哦,戴維,我在外麵。”小吳刻意不暴露自己的位置。
“方俊華死了。”我說道。
“嗯,我知道。”小吳的回答很簡短。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道。
電話裏片刻的沉默,然後傳來小吳有些煩躁的聲音:“他老婆打電話過來興師問罪。”
我不再多問了,和他隨便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
回到項目組辦公室,張浩敲門進來了。
“金哥,你還去開追悼會啊!”小子嬉皮笑臉地說道。
“嗯,公司讓我去的。”我點點頭,知道張浩一直認為我很痛恨方俊華,當然不理解我還會去送他。
“我說呢。這個該死的家夥!”張浩痛快地罵道。
“算了,人也死了咱們就別提了。”我輕聲說道,聲音有點顫抖。
“嗯。”張浩看看我,點點頭出去了。
一個人窩在辦公室覺得挺無聊的。打開電腦玩了一會兒小遊戲,尋思著還是找點事情做做,就整理起亂七八糟的辦公桌來。
順手打開抽屜,發現裏麵有張白色信紙,沒印象是自己放的,就隨意地拿起來看。
這一看不覺大吃一驚,竟然是一封手寫的信,我趕緊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