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乖乖地答道,心想今後可得當心了,千萬別引起凱羅爾的誤會。

回到住所,曉明躺著正在看電視,見我進屋問了一句:“允七,又有事情啊?”。

我突然想到今天下班前突如其來的電話搞得自己手忙腳亂,居然忘了和曉明打招呼。這麼晚才回來,莫不是小東西又要不高興。

“對不起,曉明!我忙得忘了給你打電話!”我抱歉地坐到床頭,俯身親一下曉明。

“允七,以後我不和你胡鬧了。”曉明的大眼睛看著我,柔情似水。

我感動地趴在曉明的被子上用臉蹭著他,不迭地說著:“真對不起,今天是我不好。”

曉明輕輕推開我下了床,從五鬥櫥上捧來一摞書給我看,是1993年版的考研複習資料。

“你真要準備考研啊?”我問道。

曉明低下頭,沒有回答。

“隻要我回來早,就陪你一起複習吧。”我摟著曉明鼓勵道。

曉明笑了,輕輕地說道:“不用,我自己複習就行了。隻有考上了,我倆才長得了。”

我有點苦澀地笑了:“又胡思亂想了!就算不考,我們也永遠在一起啊。”

曉明淡淡一笑,堅定地搖搖頭:“允七,不用騙我,也不用騙你自己。我們不在一起上班了。如果今後差距大了,緣分也就到頭了。曉明不甘心,才想考研啊。”

我的鼻子酸酸的,心想這小東西人雖小,但有時候對一些本質的東西看得很透。隻是,我不相信我們會散去,自己一直是真切地愛著曉明的。

“哦,我們新科長來了。”曉明忽然換了個話題。

“誰?”我很想知道,這直接關係到曉明的處境。

“工藝室原來的副主任徐秀芳。”

我放心了,那是一位35、6歲的大胖子女人,和我一起做過項目,感覺脾氣很好,是個溫和善良的人。

“人怎麼樣?”我故意問道。

“人很好的,讓張浩認真帶我,還和我談心。”

“談點什麼?”

“讓我繼續努力,說我一定能成為像你這樣優秀的技術經濟分析人員。”曉明說著笑了。

“真這麼說的?”我有點不相信,因為徐秀芳平時和我打交道不算多,並不太了解我。

“不信就當我又亂講好了。”曉明白了我一眼。

“那我就相信算了。”我拍了曉明一巴掌,兩人全笑了。

沉默片刻,曉明用商量的口氣說道:“允七,我計劃好了,從明天開始,上班的時候背英語單詞,下班後在辦公室複習高等數學,晚點回來。好嗎?”

“回來也能複習啊。”我看了曉明一眼,想看看他心裏又有啥想法。

“不,那樣你就不用急著趕回來了。”曉明的話裏有點無奈。

“對不起,寶貝兒!哥以後一定盡量早點回來,有事情一定打電話告訴你。”我帶著歉意一邊說一邊抱住曉明。

曉明笑笑,再次掙脫我的懷抱,起身上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手裏捧著隻小玻璃缸。

“啥玩意兒呢?”我覺得這小子今天挺特別的。

曉明沒有回答我,默默地把玻璃缸拿到我麵前,裏麵是兩條正在遊動著的紅色小金魚。

“允七,你忙的時候,有金魚陪我。那條大點的是你,小點的就是我。曉明一定天天給它們喂食,經常給它們換水,絕不讓它們死去。”曉明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缸放在桌上,一個人欣賞起不斷遊動的魚兒來。

我跟了過去,從背後抱住曉明,雙手摟住曉明的脖子。我感覺到,一滴滴水一樣的東西,打濕了我的手。

我把臉和曉明緊緊貼在一起,說道:“就算魚死了,我們的愛也不死。”

“魚死了,曉明的心也就死了。”曉明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

“我不讓你死。”

“人不死心也會死。”

“你死了我也會死。”

“你不會死,但你的心會跟著我死。”

我們兩人說著繞口令似地你來我往,聲音很輕,仿佛害怕老天爺聽到一個“死”字。

那晚,我們非常和諧地享受著魚水之歡,相互變換著自己的角色,直到精疲力竭才睡去。

我做了個夢,夢見兩條美麗的小金魚,一片片魚鱗剝落下來,剛才還很美麗的身體,轉眼變得隻剩下帶魚刺的骨架了。

一條小魚開口了,說的是人類的語言:我是金允七的靈魂,我的肉體被橫流的物欲摧毀了,我很累啊!

另一條小魚也開口了:我是徐曉明的靈魂,是你腐蝕了缸中的水,我也被你摧毀了。

驚得我一下坐起來,方覺是夢境。盡管如此,我還是借著窗外射入的朦朧月光,擔心地看看魚缸裏的小金魚,隻見它們正在歡快地遊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