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好似黃鶯啼轉,銀鐺呤叮。
“這也就是陳公子,換了其他人還不叫人家笑掉大牙?”
從屋裏走出來一位中年美·婦,素衣玉釵,朱顏雲鬢,美貌如二八但卻有些掩不住眼眉間一絲微微的皺紋。
“夫人……反正陳公子也是仁人君子……”那蘇小霖似乎有些不滿,居然頂起嘴來了。
“你這丫頭……”五鼎侯夫人微微撇了撇眉,繼而衝著陳孟生歉意地笑道,“陳公子見諒,這丫頭平日裏叫我給慣壞了,陳公子莫與她一般見識。”
“不敢不敢,”陳孟生笑道,“陳某還要多謝蘇姑娘解了在下的疑惑呢。要不是蘇姑娘解釋,陳某決然想不到似夫人這般女子也能做到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境界,陳某實在佩服之極。”
“哈哈,好的,既然這丫頭沒添什麼亂子就好,”侯爺夫人笑道,“陳公子想必也站累了,我們進去坐著細聊吧。”
說著,她看向蘇小霖,眼眉一皺,蘇小霖立馬嘟著嘴一臉不服氣的樣子轉去其他屋裏了。
轉過臉,夫人卻又是一副笑麵如春,盈盈笑道:“吳老先生的信妾身已經讀過了,說起來陳公子還是大靖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公呢。”
這一番話裏的功夫可謂極深,這五鼎侯夫人先提到六藝老人吳老先生的信,卻不提要重用陳孟生,也不問信裏所言陳孟生種種過人之處是真是假,隻單提他曾經是大靖的秀才。
秀才雖難中,卻也有千千萬萬。
這番話裏暗藏著的,是一種隱晦的信息。
五鼎侯夫人的意思很隱晦,明麵上是在褒獎陳孟生,實際上卻有種你陳孟生雖然有才能,但是別忘了你隻是前朝大靖的秀才,如今在我這裏,不是單單靠六藝老人一封書信就能得到重用。
陳孟生自然從中聽出了她的深意,不禁微微一笑道:“夫人謬讚了,孟生來此不過為展平生抱負,此前虛名不過爾爾,日後自當為侯爺鞠躬盡瘁,如此孟生還要拜托夫人多多照顧。”
這番應答點到即止,滴水不漏,給足了五鼎侯夫人的麵子,也表示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日後自己會一一展現自己的本事,不會自持所謂秀才身份恃才傲物。
陳孟生的話自然贏得夫人一臉的笑容,輕笑道:“陳公子且隨妾身進屋裏來,妾身有些事情要與公子交代一下。”
陳孟生應了個諾,舉步緊隨著夫人進了裏屋,裏麵也是如外麵一般樸素非常。
“陳公子自西麵來,不知道可知道司雷山有位五雷散人?”
夫人進了裏屋便向著一個書桌走去,從桌子上拾起一張寫滿字的紙。
“五雷散人?”陳孟生仔細思索了一下,實在沒有想起來這人,“此人陳某沒……”
夫人擺擺手,笑道:“陳公子是儒門中人,不知道這位道門高人也是正常。這裏是門下人搜集的關於這位高人的些許狀況,陳公子不妨看看。”
說著,她將手裏的紙遞到了陳孟生手中,讓陳孟生坐了下來,轉身找了個椅子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來。
紙上寫著對於這位高人一些事跡的記錄,寥寥幾筆卻可看出此人的不平凡。
這位五雷散人幼年家世不顯,但也算是一間書香門第。
這位俗名喚作吳袖冬的五雷散人十六歲時家裏因為攤上一場官司而家道中落,家業賠了進去,家人也先後故去,徒留下他一人孤苦伶仃。此後十年他在一間書社以印工身份謀取活計。
據傳聞那家書社主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是他發掘出了吳袖冬的資質,便指引他加入了當時全國最大的反靖組織大羅青蓮教,果然吳袖冬不出幾年便在大羅教裏混到了一個主管傳揚教義的分舵主位置。
吳袖冬有文字幼工的底子,加上深知印物的作用,對於發展教眾頗有一套手段。
在大羅教的幾年裏,吳袖冬也參與過大羅教當時名動大靖的幾次動·亂。然而好景不長,昭帝宣德四年大靖調動兵力圍剿大羅教,幾乎把大羅教高層一網打盡,連大羅教主都在亂軍之中被梟首。
吳袖冬雖然逃得性命,此後幾番追殺也使得他失去了曾經的驕傲,狼狽之間反而看淡了權勢利祿,無意間拜了一位道人學成一身道術,而後遁入司雷山打算遠離凡塵俗世。
原本應當從此綠水作枕青山為伴,然而一個偶然的機會,曾經負責追殺他的朝廷鷹犬發現了他的行蹤,率府兵包圍了整座司雷山誓要拿下他的首級。
但還沒等到追兵上山,霎那間司雷山周邊天昏地暗風雷大作,雷光接天,雷霆如龍從天而降,煌煌乎天威浩蕩,立時將一眾追兵化為飛灰。
這一番驚世駭俗,除了震懾得大靖朝廷不敢再對他輕舉妄動以外,也為他迎來了五雷散人的名號。周邊的民眾不僅沒對他的存在感到恐懼,反而因為他的神秘而對他尊奉有加,幾乎到了家立生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