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也無奈地笑了笑,忽然,就聽那鈴聲一變,仿佛一陣急搖,恰如鸞雀雜鳴,刺耳難耐。
胖子剛要張嘴,就見書生臉色一刹那變得雪白,嘴裏倒一口抽冷氣,顫聲道:“這下栽了……”
就在這時,一陣惡風卷攜著黃沙霎時席卷了整個封仙大道,四麵八方都被這風沙封鎖,等若封死了兩人的出路。
胖子一愣,剛要開口問書生,卻聽那風沙裏傳出“叮鈴鈴”的鈴聲,一騎寶馬絕塵而出,緊接著又是一陣“踏踏踏”的聲響,抬眼望去,片刻間四轉裏已盡是排列整齊的千軍萬馬,一行行一列列皆是褐衣褐甲,長矛弓弩,寒光凜冽,殺氣逼人。
這正是,鑾鈴作響處,人圍千軍中。
書生扭過頭看向胖子,嘴唇幹澀道:“杜兄,我們撞上的是……褐衣軍……”
褐衣軍!胖子腦海中一陣雷鳴電閃。雖然他不曾出靖京,雖然剛剛沒有認出來這褐衣軍,可這褐衣軍的名聲,絕非等閑,他自然聽說過。
大靖悠悠千載,自是兵強馬壯。
然而昭帝之前,景帝之時,大靖卻出了一個心腹大患。
這個大患,不是周邊鄰國,更不是武林宗派。
景帝時征南大將軍白冀燁曾率十萬大軍滅了南地陳國,陳地盡數納入大靖版圖。
陳國地處南地,濉江以南,有江南十三族,盡皆仕族。陳國既敗,景帝便欲招降這代表陳國儒生之首的江南十三族,然而十三族確實不愧仕族之名,紛紛欲效仿古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要與靖軍隔江對壘,誓死不降。
景帝本來想要緩計圖之,然而白冀燁建功心切,如何等得及什麼緩計,即日揮軍千裏直下江南,旦夕便破開臨江城,屠盡城中陳、林、劉三族,殺得城中血流成河,枯骨成山。
白冀燁這一舉,表麵上似乎是建了偌大的軍功,然而實際上卻是埋下了天大的禍根。
其實本來,若是緩計圖之,江南十三族畢竟有百年基業在那裏,真要是讓他們去和靖軍死耗下去,他們也未必真願意,可能會因為愛惜羽毛而讓步。然而周、林、劉三族被屠,卻是斷了剩下十族的念想,徹徹底底地將他們逼上絕路。
於是剩下十族約定揭竿而起,以家兵家臣為軍,指點布陣,竟然憑借地利拖住了十萬靖軍。隨後十族欲將人財物力轉移至深山之中,本來僅憑那麼幾天的時間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但是因為十三族在江南經營數百年之久,江南百姓素來受十三族恩惠久矣,於是感念十三族恩德紛紛出來幫助十族轉移。
有了江南百姓相助,十族盡數安全轉入山中。江南群山眾多,加之百姓競相為十族隱瞞行蹤,靖軍在江南盤桓數十日也未能找出十族蹤跡。
然而就在靖軍撤回江北時,十族竟然彙集族人組成一支奇軍,自深山中奇襲而出,這隻軍隊雖然組建時日不長,卻整齊異常,行動迅速,因為這隻軍隊盡皆身著褐衣,所以人稱褐衣軍。
褐衣軍這一番奇襲,在靖軍半數過江,歸北心切之際、最為鬆懈之時出擊,一擊便得手,直插進靖軍中軍,割下征南大將軍白冀燁的首級掛在了臨江城頭。
這一戰,打響了褐衣軍的名聲。百姓們口口相傳,使得褐衣軍名聲大噪。後來十族屢屢派出褐衣軍搶劫大靖的官倉銀庫和不義商賈的錢財,劫來的財物一部分運回十族聚集地,一部分散布給百姓。於是褐衣軍名聲愈加彰顯,大靖官商盡皆畏之如虎,謂之“亂臣賊子”,百姓卻頗認同褐衣軍,皆稱呼其為“義軍”。
雖然百姓稱之為義軍,但是褐衣軍的行事風格依然有些山賊之風。世人皆猜測褐衣軍乃是十族集合山賊組成的軍隊。盡管十族略有控製,褐衣軍卻仍不免有誤殺平民的行為。
因此褐衣軍在平民百姓眼中亦正亦邪,時而敬如天神,時而畏之如虎。
對於北地的書生和胖子而言,褐衣軍無異於邪魔歪道,加上胖子本就是商賈之家出身,更是對這褐衣軍避之唯恐不及。
鑾鈴輕晃,當先絕塵而出一騎棗紅,那棗紅駿馬上一襲褐甲閃現,刷地一道寒光閃過,一柄青玉鯉魚銜口的眉尖刀兀地就亮在胖子的鼻尖前不到一寸的地方。
還沒待馬上的人開口,就見胖子喉間咕嚕一聲,雙眼翻白,撲通就背向地麵倒了下去。
這一倒倒得可謂驚天動地,恰到好處,就像無聲驚雷平地而起,在人馬間炸開來。
馬上的騎士似乎也被胖子這一出鎮住了,半晌沒能蹦出一個字來。
過了好一會,書生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明明如銀鈴般好聽,卻偏偏讓書生一身汗毛炸起。
“來人,把這頭肥豬給我拉出去宰了。”
這一話音響起,還沒等周圍幾騎人馬圍上來,就見胖子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滾了起來,剛起來“啪”地一聲就跪在地上,就連書生都被他這一手詐屍的本事給鎮住了。
就見杜胖子跪在地上連連嚎叫道:“姑娘,胖子我真不是有意冒犯的,你看在胖子我家破人亡已經夠慘的份上就饒了小的這條賤命了吧。”
馬上那位,將手中眉尖刀在半空中挽了個刀花,倒提著刀柄往回輕輕一送,便將臉上的麵甲頂了上去,露出一張粉若桃花的清麗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