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們七手八腳湧上來捉住她,連拉帶扯地摁住,嚇得臉也白了,沒想到貴人在皇上麵前也敢如此造次。
楚慎哭笑不得地低頭看雲沁,一手勾起她的小下巴,“不知道是真木還假木,反應這麼快,像是完全康複的樣子。偏偏瞧著朕就毫無表情,也不吭聲。說句話給朕聽聽。”
小下巴猛地一抬,眼睛瞧向了別處,神態十分倨傲不恭。
楚慎哈哈大笑,抱著她用力親一口,“真是奇怪的小家夥。”
那被人摁住的李貴人仰起臉迎上皇帝,恰逢他看來,目光露著嚴厲威嚴,一番審視,“你李家垮台已是既成事實,你要怨要恨也不必衝著別人,就隻管怪朕好了。是朕一手賜死你姑母,殺了你父親。不過,他們都是死有餘辜罪有應得。你姑母通番賣國,密謀謀奪朕的性命,她不死,就是朕死!至於你父兄幾人,個個都是貪汙納賄的朝中敗類,朕隻殺了你父親,而放過你李家一門上下,已是仁慈無比。你要懂得感恩,而不是衝撞。”
皇帝涼薄地瞧了她一眼,口氣淡淡道,“以後,你就在結彩軒內抄誦經文,好好磨磨這桀驁不馴的脾性。朕若是要見你的話,自然會傳喚你。若無事,就不必再出結彩軒了。”
李貴人死死咬著唇,小臉慘白毫無人色。
隨著李貴人前來的結彩軒奴仆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倒是小聲地哭了起來。皇上這句話,分明是罰李貴人老死結彩軒不得再出去一步,這麼做,與守活寡又有何分別?而她們底下這些做奴仆的,自然唯有跟著她們的主子坐牢,以後這宮裏恐怕再無結彩軒的立足之地。
李貴人嘴唇哆嗦了半天,猛地叩首於地,大滴的淚從眼眶裏滑落,“啪”一聲掉在地上。
眼前是一片模糊,心澀然無味。
其實在侍寢那一日就該知道,他的絕情與冰冷,他的涼薄與寡恩。
他是全天下最無情的男人,卻又是最深情的。
這麼矛盾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怎能不讓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呢?
她的身軀如在風中遊離,被人扶著起來,腳步輕飄飄地轉向門口,強忍著回頭的衝動。她怕,這一眼,便是一千一萬年,他望著別人情深似海的眼眸,會讓她到死都噩夢纏綿。
一步步,仿佛走在刀尖上,心,滴著血,惆悵滿心懷。
你們李家,為了把持後宮、把持朝政,倒是頗費心思。這麼想伺候朕?
朕便如你所願!
一宿恩澤,竟如霜風白露,過眼成煙。
再回首,一切盡是支離破碎的苦楚,原來她,什麼都抓不住,什麼都得不到。
走一步,淚成行,出了門,已是汗濕後背,淚染長衫。
雨後廊前,殘花一地,滿目瘡痍,蕭索一片。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想到太後一死,樹倒猢猻散,李家竟然落得如此悲慘的地步。綺門朱戶原本是那麼顯赫,如今敗落起來,更是淒涼潦倒,真是世事難料,君心難測。沁兒淡淡地望著李貴人僵直走出去的背,默不言語,眼神裏透著淺淺的深思。
要成就一代豐功偉績的帝王,過程必然艱辛無比,踩著無數的屍首一步步上去,不惜血流成河,隻為江山霸業,國祚綿長。
高處不勝寒,伴君如伴虎。
昨日是羅家。
今日是李家。
那麼來日,又會不會是她尹家呢?
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清楚道不明白。
這一杯,是為那李貴人斟上的,預祝她一路好走,早早放下心事,煙塵風雨,盡享逍遙。沁兒一抬手,杯中的茶水稀稀落落淋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