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依舊,皇宮如往常一樣平靜,並沒有因為朱祁鈺的死而變得沉重,隻因他是奪權霸位,軟禁兄長的廢王,皇上下令不準為他操辦任何王爺該有的葬禮,也這樣,郕王朱祁鈺走的很安靜,就如從沒有他這個人一般,靜靜的消失在這個是非之地。
葬禮隻用了兩個時辰就倉促的結束了,當朱祁鈺的棺材從我身邊經過時,我隻是默默的看著,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流一滴淚,直到他們走出這條永巷,我才慢慢抬起頭,眼睛看著碧藍的天,什麼也沒想,隻是惆悵著。
夜幕降黑,我把點亮的花燈放入了宣太湖的水麵上,從腰間的錦袋裏拿出了玉蘭花瓣,揮手橫灑在半空中,最後落入靜逸的湖麵上,玉蘭花如攜舞的仙子,明媚而又閃亮。
這是我為朱祁鈺做的最後送別,隻希望他的下輩子能遇到隻屬於他的玉蘭仙子,然後安安樂樂的過著天倫之樂。
走在空靜的永巷裏,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有月亮的原因,心裏浮起一曾灰暗,對於未來,我一片茫然,我注定是逃不出這紅瓦高牆之外,這人間的情愛也不再留戀著我,我失去的遠比得到的還要多,我疲憊,我厭倦,我怕自己踏進每一座宮殿,我更怕麵對每個帶著麵具的人。
突然,眼前有一雙腳停在我麵前,我有些錯愕的停住了腳,緩緩的抬起頭,熟悉的眉眼正悲漓地看著我,瞬間,我的眼眸淡淡的蒙上了一層薄霧,內心湧上千絲萬縷,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注視著他的眼睛了。
樊睿收握著拳指,最後抬起右手,撫向我的臉頰。
我忙傾下頭,欠了個身,恭敬道:“奴婢叩見樊大人,大人盛安。”
樊睿頓頓的收回手,聲音裏透著無限的淒涼:“你,可好?”
我暗暗苦笑著,同樣的話,四年前他也這樣問過,不管什麼時候,這樣的問題在宮中都是句廢話,活在這個是非之城裏,有誰是好過的呢?
樊睿清零零的聲音在這空靜的永巷裏格外的悲寂:“這些年,我過的一點也不好。”他注視我的眼神裏有濃濃的悲楚與傷痕累累。
我無法忽略他眼眸裏縈繞的複雜情愫,依舊如多年前那般纏綿、思念、心痛與悲怨。
傾下眼,悲從中來,淚珠無聲無息的顆顆滑落,我何嚐又過的好呢,我何嚐不是度日如年,相思如苦。
樊睿抬起我的下顎,澀澀的聲音有些暗啞:“這淚,是為我而流,還是為朱祁鈺。”
我看向他眼裏的淒楚,知道他誤會我和朱祁鈺的關係了,我沒有解釋,隻是把頭頂抵在了樊睿的胸前,眼淚直線的滴落在地上:“我從不希望任何人死,我也不想看到任何離別,這條路,我走的太累,太累了。”
是的,我已經累到沒有任何力氣了,我隻想就這樣抵在他的胸前,隻想這樣靜靜的感受那一絲的真實。
樊睿慢慢的伸出胳膊環住了我,然後一點點加了些力氣,讓這溫度更真實的鮮活在彼此的懷裏。
我像個釋放的小孩子,將淚珠揮灑在他的懷裏,久久的釋懷壓抑許久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