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遲來(1 / 1)

景泰八年,初春。

今年的初春與往年來的遲些,明明該是春柳吐芽,繁花待放的時候,但卻如深秋般霜風刺刺。

我往朱見浚的房間的炭爐裏多加了些燒炭,好讓他睡的暖和些,我也拿了兩塊加進自己房間裏的炭爐裏,剛要解衣就寢時,忽然響起兩聲敲門聲。

我起身下床,這個時候有誰能來,不應該是朱祁鈺,他從來不會這麼晚來品茶的。

開了門,果然不是朱祁鈺,而是他身邊的小五子,他一臉凝重地低語:“貞兒姑姑,請跟我去一趟乾清宮。”

我疑惑著,但還是恭敬的跟在小五子的身後。

乾清宮乃是皇上的寢宮,從來都是皇上來我這裏,我從未踏足過那裏,今天這麼晚了皇上叫我前去,難道是有什麼事嗎?想想,距離我們上次見麵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想來,他一定是國務繁忙。

進了乾清宮,小五子小心地打開內室的房門,讓我一人進入。

我有些忐忑,畢竟這裏是皇上的寢宮,裏麵也隻有他一人,就是發生了什麼事,我也逃不出來。

剛踏進內室,房間裏炙熱的的溫度撲麵而來,讓我發寒的身子有了些緩解,濃重的湯藥味彌漫著整個內室,讓我不適應的輕咳了兩聲。

往前小心邁了兩步,房間內隻點了兩盞宮燈,顯得格外昏暗。

“誰?小五子嗎?”朱祁鈺疲倦的聲音無力的詢問著。

我挪至他的龍塌前,恭敬地叩首:“奴婢貞兒叩見皇上。”抬頭時,眼前朱祁鈺的樣子讓我微微的驚異。

先不說他骨瘦如柴的身形,光是他一臉的病容就足以讓人心揪不已,我詫異他怎麼會變得如此憔悴不堪,那蒼白如死人的臉足以讓他蒼老了許多,明明隻有三十歲的他,卻病如老人。

朱祁鈺聽到我的叩拜,意外的睜開了眼:“怎麼會是你?”說完,不適的咳了起來。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拿出身上的巾帕擦拭著他額角滲出的清汗,見他依舊咳嗽不停,我焦急道:“奴婢這就去叫禦醫來。”

他擺擺手:“給朕端杯茶來。”

我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熱茶,小心的遞給他,見他喝下有些緩解,我也就放心了。

他看了看我,嘴角牽強地露出一絲輕笑,自言自語道:“這個小五子。”

我剛要轉身替他重新倒一杯茶水時,他拉住了我的手腕,力度微弱,但卻能感覺他是用力了:“你就在這不要動。”

我忙抽回了手:“是,奴婢在這伺候著。”

他放下突然失空的手,指尖有輕輕的緊握,像是想要抓住失去的東西似的,他輕吐著淺促的呼吸:“外麵還是那樣冷嗎?”

我觸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發現有些冰冷:“是,今年的春天來的有些晚。”

朱祁鈺惆悵的闔了闔眼:“這樣的春,想來玉蘭花也是怕寒的。”語氣裏有不可忽視的悲涼:“今年,朕是看不到了。”

心驟然縮緊,我顫然地看向他眼中催哭拉朽般的悲傷,莫名地感染到我,像是在預示著什麼,令我有怔怔的驚痛。

我輕語柔聲道:“過了這兩天的寒氣,就會轉暖的,到時,皇上的病也會大好了。”

朱祁鈺眸光微沉,不再接話,他不舒服地輕咳著,我把巾帕遞於他,他接過,沒有用它捂住嘴。

我看到床邊放著朱祁鈺隨身攜帶的香囊,想來,那香包早就沒了香氣了,隻怪今年的春天有些遲,沒有新鮮的玉蘭花來替換了。

我沒經過他的同意,順手拿了香囊,我把身上攜帶的川貝母裝了進去,隻因這幾日朱見浚也有些咳嗽,所以身上常備著川貝母。

“川貝母有助於緩解咳嗽,能讓皇上舒服些。”我遞還給他。

朱祁鈺接過,嗅了嗅:“果真好些!”他舒服地閉上了眼,隻有淺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