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在對我說謊。在她昏睡的這幾天裏,我派影部去調查過她的家境,收回來的資料支離破碎。能招來滅門之禍,她的背景又怎麼會簡單。我看到她的本名是韓子淩。母親是一名方氏的中國香港移民。我不知道涼為什麼要為自己改掉姓氏,但也沒有拆穿。畢竟我想她有她的苦衷。
言二公子帶回一個女孩的事情很快傳到父親耳中,隔天我和涼就被叫到他的書房。想必父親也了解了涼的身世,所以與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送她走,無論死活。我沉默,心中權衡著此時說NO的勝算底數。
沒想到一直安靜地站在我身旁的涼會突然發聲,她徑自走到父親跟前,水潤的眸子靜靜地盯著父親如鷹般的眼睛。直到父親輕挑起眉,涼說,“爹地。”
她竟然叫父親,爹地……
我惶恐地看向父親,害怕他因為涼這近似荒唐的冒犯舉動而頓起殺意。讓我再一次意外地,父親隻是凝眉低頭看著她,她也沒有躲避這令我都不由心顫地目光,倔強地回視著。直到——
“哈哈哈……”
父親竟然愉悅地大笑開來,那得意的神情就像剛從古巴毒梟手裏搶到了一批好貨。他跨步上前,一把舉起涼,親吻她的唇,並說:“從今天起,你是我的女兒,就叫言靈。”
一瞬間,我和涼的關係就變成了同一個姓氏的兄妹,這多麼可笑。抬眼朝她看去,發現涼也正看著我,黑白分明的眼睛裏,似笑非笑。
涼是父親的第一個女兒,卻也是他收養的第13個孩子。在西方,這是個不吉的數字。所以盟中各部堂主都紛紛反對,說涼會給聖古拉斯帶來災難。但父親卻不可置否,執意說涼將是自己靈魂的救贖。
父親並沒有像訓練我們一樣對待涼,他立誓要給涼一個完全純白的人生,他傾其全部給涼一個人間天堂。涼也一直很乖,天真浪漫,像一個蒞臨地獄的暗夜天使。
涼很依賴我,應該說除了父親她隻與我親近。涼從來沒同其他兄弟一般叫我二哥,也不會像手下死士一樣稱我為少主。她隻叫我,洛。即使我比她整整大10歲。我沒有更正過,甚至反而會因此覺得很有優越感。因為在她的世界裏,隻有稱呼沒有名字。而我被她賜了名,這讓我幸福。這表明對於她,我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就像我無論何時都叫她涼,當年的一時耳拙,竟為她改了名。後來知道後,我也沒有特意去改,因為涼是我一個人的,專屬天使。這是我們的秘密,我們的財富。
意外發生那年,我剛滿20周歲多一個月。那是一場完美的突襲,多年後,回想起當時的情形,我還是無法找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那天我應邀參加曼穀舉辦的一期競標會。我很後悔為什麼會一時心軟帶了涼一起過來。如果那天涼沒有在現場,那麼好多事情是不是就會因此而變得不同?可惜,曆史沒有如果,隻有結果。
槍響的那一刻,前一秒還在高談闊論的俄羅斯會長就那麼帶著凝固的笑容直挺挺地仰了過去。場麵頓時失控,各國的巨頭在各自保鏢的掩護下紛紛逃竄,我們也一樣。可來人似乎是衝我們而來,迅速地撤離並沒有為我們降低對方的火力。是我錯算,沒有帶足夠的人手在身邊。我以為這隻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純商業競標,不需要一絲暴力。
一個冷槍突然射出,精準地對向毫無防備的涼,我趕忙將她往懷裏一帶,右手的手槍瞬間射出一枚子彈,那人應聲而倒。慶幸自己有隨身備槍習慣的同時,突然發現涼正神色怪異地盯著我的胸口。順眼一看,殷紅一片。那人想必也是個世界級的狙擊手吧,好在被打中的人是我,如果是涼……
還沒等我想完,突感手心一空,槍竟被瞬間奪走,然後,讓我銘記終生的一幕上演了——
涼掙出我的懷抱,以一個完全不合格的狙擊姿態站立著,槍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陣快速地射擊後,情況瞬間逆轉,那些人甚至沒有看清子彈傳來的方向,就沒有了生命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