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廉一怔,看著她的模樣,而她看著餘廉,準備轉身離開,卻聽到:“我不是想要丞相的位置,如果可以,我可以把位置還給他。”
她背對著身,身體卻一抖,緩緩的開口:“可是,晚了,從二皇子入大牢那日起,父親、皇上、太後,三個人都是處於不同的陣地,父親看好二皇子,所以處心積慮傷害扶植太子的大人,太後看好三皇子,因為它是傀儡皇帝最佳人選,而皇上要讓大人、”,話到此時,她忍忍眉目,仿佛正在揭開多年的秘密,多年的瘡疤,因為留在心底遲遲不能開口而更加潰爛。……“太後、父親都不能達到目的,才先有了皇後的八年之命、二皇子的牢獄之災、伊謹和妹妹的完婚。”
此刻,室內一片俱靜。
她正視前方,剛欲踏步離開,餘廉卻打破沉寂,那樣的聲音,那般的有力度,字字紮根在她的心中:“你知道伊謹為什麼要堅定的扶植太子嗎?”
是啊,為什麼大人曆經這麼多的變革、經曆這麼長的時間,還要堅定的選擇太子了,為什麼偏偏要是太子了?
之前因為被那些愛恨蒙蔽了雙眼,如今被人提起又仿如被人當頭棒喝般。
為什麼?
那樣的大人,扶植誰都是一根堅固的頂梁柱,為什麼偏偏選擇一個毫無背景、年齡弱勢的……太子了?
她慢慢的轉過身來,感覺到那個答案越來越靠近、越來越熟悉、越來越畏懼。
那兩個字仿若尖刀般從父親的嘴裏說出來:“因為淑妃。”
她心一顫,又是她……
明明心裏已經那麼的沉痛,可她還是弱弱的問:“為什麼是她?”
“怎麼又是她?”
餘廉抬頭看著她,重重道:“父親若是真不把你當親閨女,就放你嫁給你的大人了!”
她蹙眉,仿佛感受到了什麼:“父親…是什麼意思?”
餘廉歎:“為父知道你苦戀伊謹多年,為父更加知道女子家教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從小到大,你修養、家教都是上乘,但,你又與一般大家閨秀不同,你表麵柔弱,內心卻固、你相信你的雙手和你自己,要大於祈禱神佛,這樣的你怎麼會嫁給你的大人而幸福呢。”
她聽著父親的話,想起她剛進宮中的場景,對姑姑說過的話,好像她確實從來不信那些巫蠱之術,信自己要更多。
“然後了……?”
“你的大人,你苦苦暗戀的大人,不可能是你的。”
不可能是你的,這六字如若毒酒,還未飲下,就已經肝腸寸斷。
她畏懼的看著父親:“什麼意思?”
“因為大人的至愛就是淑妃,淑妃是他唯一,也是唯一的戀人。”
她開始慢慢的暈眩下去,那黑暗的光線裏隻有唯一的清醒,讓她衝破極致,大聲的呼喊道:“不,不,不是這樣的,父親,不是,不是。”
餘廉看著她的模樣,倍感心痛:“你看看你,我的女兒,我的好女兒,我餘廉一生引以為傲的女兒,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為父好痛心啊!真的……好痛心啊!”
屋外突然下起綿綿細雨,她看著父親,毫不猶豫的轉身。
這樣的自己,已經不配出現在父親麵前。
她一個人跑出府,獨自走在大街上,白色的薄霧迷失了她的雙眼,她蹣跚著走到一座府邸,那處遙遙望去都是屋簷,她抬起頭,看到伊府二字。
她向府邸靠近,還未走上石階,就見府邸的門嘎吱一聲,徐徐打開,從裏麵走出來一襲紫袍,就像那天上的祥瑞,從她身邊路過,一步一步,他的目光也由此注意到了她,但依舊是臨危不亂的翩翩公子,靠近她時,右手一揮掀開紫袍,單膝下跪在她麵前,溫潤一句:“臣伊謹見過昭妃。”
她突然覺得一切那麼的難受,本想開口說的話,一下子因為昭妃二字再也說不出口。
她低頭看著他,在那細雨中,他一點風采都沒有被影響,還是那麼的風度、英俊、沉穩。
“恭喜你。”
伊謹微微蹙眉,但不愧是伊謹一下子就平靜,始終低著頭。
她踉蹌一下,轉身準備離開,身後他開口:“臣送娘娘回宮罷。”
她抬頭,看著天上的雨,任由雨落到臉上:“曾經憶起雪月時,隻當風華永無期,如今才知道,痛到哀時才敢與君絕!”
他露出一絲驚訝、惋惜、不忍,看著她單薄的背影,看著她去接那些雨水。
原來,今夕是何年,今朝是何夕,你在我的眼前,我卻隻能聽你說那一句昭妃。
人生的悲哀,莫過於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