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新年舞會潘德爾橡木酒吧
你知道,第三個死去的人叫什麼?
柯萊蒂皺眉,莫名其妙的短信,點擊刪除。
她舉杯,Pimm’s冬季調酒在暗色燈光下散發出溫暖的紅光。
這是她的派對,此刻心中卻想著安會不會來。
自從上一次見到安,已經有兩個禮拜。
“Hi,柯萊蒂。”羅賓自來熟地把手搭在柯萊蒂的肩膀上,表情哀怨:“你上次從slimelight離開的時候都不叫我。”
羅賓是一個非常清秀的男孩,曾經的電腦係學生,現在則在一所柯萊蒂不知道的學校讀插圖。當然這是在他007迷還沒有發作的情況下,否則他可以拉著你說三天三夜的007係列。
然後再說三天三夜的牛津謀殺案。
柯萊蒂曾經被他說瘋了。
所以她還是少和他說話為妙。
她顧左右而言他,道:“啊?沒有看到克雷格。”說起來上次的聚會也沒有看到他。羅賓一愣,直直地盯著柯萊蒂,吞吞口水:“那個,你還不知道?”
“什麼?”
“那個,克雷格他死了……”
“什麼?”柯萊蒂驚呼出聲,羅賓頗有些緊張的左右看了一眼,說道:“別嚷嚷,大家都心知肚明,警察前陣子過來詢問了,哦,你當時不在……”
“發生什麼事了?”柯萊蒂小聲說道。
“你聽好,這可是警方內部資料。”羅賓壓低聲音,附在柯萊蒂耳邊:“警方發現克雷格死在自己的公寓,死因有可能是吸毒過量……”
“他從不吸毒!”
“誰知道呢。”羅賓聳肩,“在這裏的人,很難說沒有吸毒史。”
柯萊蒂斜眼打量著羅賓老少無欺的麵孔,羅賓意識到柯萊蒂的異樣趕忙擺手說道:“我很幹淨的,你可不能用哪種眼光看著我。”
突然間,吧台旁,一個白色身影闖進柯萊蒂的視線。
那人斜倚在橡木吧台,手持一杯紅酒,優雅而慵懶,低頭淺淺啜飲,柯萊蒂甚至能夠感覺得到那人低首時的笑意。
如此溫柔,如此自信,如此從容。
不正是安嗎?
柯萊蒂悄悄走到安背後,猛然抱住安的腰,臉埋在她背上,嬌笑道:“安,我好想你。”
臉上傳來的卻是冰涼的溫度,耳邊響起一陣清潤男子的笑聲,那人調笑道:“是麼?”
柯萊蒂一楞,那人轉過身來,低下頭,一頭白色卷發像一絲冰涼的涓流,在她臉上流下,絲綢般的撫觸,這是記憶中曾經有過的觸覺。
鼻間傳來淡淡的男子香氣。
這個人很年輕,也許才二十五六,柯萊蒂手下是少年人修長的身材。
那人伸手趁著柯萊蒂發愣瞬間,將她拉入他懷抱,對上柯萊蒂的眼。
柯萊蒂抬頭,才看到,隱藏在白發下,是一張世界上最最清秀的容貌。
但是,他仿佛連呼吸都帶著棱角。
隻是這麼看著她靜靜地笑,就笑出了難以形容的的冷傲和鋒利。
“你是……”柯萊蒂心中一緊,說不出話來,一陣酸麻感從被他強摟的腰部,一直蔓延到脊椎,這個男子,很危險。
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推開他,卻隻是像瘙癢似的毫無力量。
“我是最後的羅馬人,艾提烏斯。”他笑,聲音柔軟得像是剛從葉間滑落的露珠:“你不是一直想要看我的臉嗎?”
“你就是那個戴麵具的酒保?”柯萊蒂再次試圖掙紮,卻被他緊緊按在懷中,不能動彈。
耳邊傳來冰涼柔滑的聲音:“別動,D正在看著這邊哦,你難道不想要給他看一場好戲嗎?我可是難得配合。”
眼見柯萊蒂順從地伏在他胸口,他滿意地笑:“那天,在Slimelight你倒是玩得很開心,怎麼今天就變得這麼生疏了。”
“那個……隻是跳舞而已。”柯萊蒂偷眼看著D,果然D凝視著她,表情頗有些黯然,這種表情讓柯萊蒂大感快慰,可是這個人身上不容忽視的壓力迫的她幾乎就要闖不過氣來。
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神經都在告訴她,要馬上離開,這個人很危險。
正愁於找不到借口的時候,柯萊蒂突然聽到宛若天籟的聲音:“艾提烏斯,讓她走。”
聲音溫柔,卻不容拒絕。
柯萊蒂隻覺得所有的煩惱都不見了,笑意止不住地浮現在頰邊。奮力轉頭,看到安就在身後,麵無表情地凝視著艾提烏斯。
艾提烏斯的身體有那麼瞬間的僵硬,又很快放鬆下來,張開手,以示於己無關。“夫人,可是這位女士自己抱住我的啊。”
“我看到了。”安伸出手,柯萊蒂穩穩接過,才轉頭看向艾提烏斯,臉上又恢複了往常溫柔有禮,拒人千裏之外的微笑說道:“感謝你陪她做戲。”
“不謝。”艾提烏斯頷首示意,“我也很愉快。”
兩人各自後退一步,揚頭,站立,挺直的背脊看起來好像有千斤萬斤的重擔也壓不垮,真如鏡中內外般一致。
“你真以為我來不了?”安將柯萊蒂拉到身後,防範危險人物的姿勢。
柯萊蒂站在安身後,仍在懊惱自己怎麼可能會把安跟這個詭異的男子混在一起,可是這樣站在一起,兩人渾身上下充滿老式貴族的圓潤優雅,聲音都像絲綢那般順滑,卻溢滿了鋒芒。
“豈敢。”他俯身行禮,嘴角含笑,準備離開,“希望您今晚玩的愉快。”
周圍的人自動讓開路,好像他的身體被一個特殊的小宇宙包圍著。
“那個,你不用上班嗎?”柯萊蒂看了一眼吧台說道。
艾提烏斯回首一笑:“我今天休息。”
“安,你認識那個人麼?”柯萊蒂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問道。
安皺眉,說道:“算不上,工作上的夥伴。”
她看向酒吧四周,酒吧沙發上頂端擺滿畫框,其中一幅裸身的納西瑟斯,黑色羽翼,逆光姿態妖嬈,忍不住問:“那納西瑟斯很漂亮,聽說今天這裏都是你的作品?”
柯萊蒂臉上一紅,連忙跳開腳,說道:“你慢慢看,我去廁所。”
穿過不少招來的手臂,柯萊蒂微笑著一一回應,一邊龜速往廁所移動。她身邊的人流量和D也應該是不相上下吧?她這麼想著,眉眼間的笑容更大。
“柯萊蒂,今天的展覽真是太漂亮了!”一身維多利亞貴族獵裝的辛希爾走過來,眼上飾著厚重華麗羽毛假睫毛,眉角貼著黑色碎鑽,繪著銀色華紋,不笑的時候,或者是在不熟悉的人看來,她是嚴肅得可怕。但她一笑,就充滿融化人心的生命力。
她被辛希爾結結實實地抱了個滿懷。卻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喜歡人體溫的她突然有些不適。
一秒,兩秒,辛希爾還沒有鬆手,她看不到她的臉,突然嚐到了一絲悲傷。
“我很喜歡你的納西瑟斯。”辛希爾鬆開柯萊蒂,卻是一張笑臉,用無比誠懇的語氣說道:“那麼妖嬈,那麼純真,那麼絕望,隻因為愛上一場最不可能的幻象,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心中的迷茫。”
這是第一個人突然看懂了她的作品,她興奮地幾乎都要跳起來,“真的啊?你是第一個看懂我作品的人,我的導師並不喜歡這套作品。”
辛希爾低頭微笑:“我們把自己最深刻的痛苦用最隱晦的方式表達出來,他不懂,是因為他沒有經曆過那種絕望。”
一個綠衣女子款款加入他們的談話,辛希爾微笑著看著這個陌生女子,轉頭對柯萊蒂說道,“柯萊蒂還不認識吉兒吧?”柯萊蒂仔細打量那女子,埃及豔後般燦爛的綠色眼影,綠色天鵝絨文藝複興長袍,淡金色的長發襯得雪白的臉龐更加蒼白,她似乎都沒有什麼化妝,一雙蘋果綠色的眼睛在暗淡的燈光下閃閃發亮,像是發光的湖水,洋溢著勃勃生機。
柯萊蒂突然想起來,在殺人遊戲開場的時候,她就是那個接過了雷魔法棒的神秘綠衣女子,這樣近看,她豐滿古典的像是維羅內塞畫中的模特。
吉兒好奇地看著柯萊蒂,羞澀的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你好,柯萊蒂,我是吉兒。”
“等下吉兒會給我們演奏失傳已久的柔版Adagio哦。”
“是那個威尼斯作阿爾比諾尼的柔版麼?聽說失傳了很久了的。”
吉兒羞澀一笑:“那都是你們說的。一直以來在我腦海裏都有一首樂章反複回旋,我把它們彈出來,大家都認為是Adagio。但其實我也不確定,因為還是很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