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劍陣”絕非凡品,漻清欲衝破其重重阻隔,強行將心音傳出,其困難險阻,自是可想而知。漻清仗了自己在陣法之上頗高地造詣,又曾得維泱傳授此陣運行時的規律法門,卻也使盡渾身解數,仍絲毫無所覺。
不由暗暗心驚。這“七星劍陣”地運行法門,竟與師父當年所遇,貌似相同,但卻在細小轉折處,大相徑庭。
漻清卻不知,天帝對此陣重視非常,雖僅僅取用過它一次,也曾一度誤以為,唯一親身體驗過此陣運法的維泱,亦早已“伏誅”,但為保險起見,天帝將此陣收回之時,卻仍花了大力氣,將它重新改造一遍,務求除自己與決明外,世上再無一人可掌握此陣規律,從而擁有將它破除之力。
漻清遍搜重離君不至,生怕他落單之後,將有不測,心中愈發焦急起來。一時之間,卻忘了自己也身處同樣險境。
或許是因為,四周是在太過安靜。甚至連初入陣時,那些試探的細小劍風也無。漻清憂心重離君,竟過了好半晌,才算是反應過來,此時自己的處境,實在詭異莫名。
他心中一凜,便停下腳步,強抑焦慮,朗聲道:“堂堂焰華旋覆玉帝,竟是藏頭露尾的小人麼?不如快些出來,讓在下領教高招。”他這樣喊了數遍,根本無半點回應,忍不住心頭火起,“刷”地一劍刺出。
他這一劍含怒刺出,縱然勢頭甚猛,使力甚足。但卻僅是盲目為之,根本不曾想過會有甚麼斬獲。然而令他大為驚愕的是,他這一劍,將他正前方數塊巨大岩石,逐一劈個粉碎之後,竟毫不止歇,“哧”地穿透陣壁。
漻清呆住了。原來,已經到了此陣邊緣之處麼?忽然之間。整個法陣晃動起來。方才被劍氣穿透地虛空中,漾出水波樣的漩紋,隨即“哢嚓”連響,裂出一道門來。
“生門!”漻清驚呼出聲,心中說不出地古怪。
他倒不至頭腦發暈到,相信自己能有這樣好運,誤打誤撞也能找到可供脫身的生門。
即便此事無詐,他也絕對做不到。任重離君留在險境,而隻顧自己一人脫身。
所以他隻是看了那生門一眼,隨即便將它暫時拋在腦後。
決明到底在弄甚麼鬼!離兄此刻也不知如何了……
便在此時,遙遠之處,忽然傳來一聲。猶如琉璃斷碎的脆響。雖然極輕,但漻清何等耳力,立時便聽見了。
定是離兄!這樣想著,漻清精神一振。足尖一點,流星般循聲追去。
接下來地脆響,便不再斷多,漻清追到近前,聽見聲響漸大,法陣晃得更加劇烈,令人幾乎無法安生站立。然而令人興奮的,卻是重離君身上所特有的。純正魔神地凜冽殺氣,亦跟著這樣的異動,漸漸濃了起來。漻清知道這是重離君將要掙脫陣中陣地先兆,心中大喜,手下更不猶豫,往那陣中陣動搖危殆之處,再狠狠補了一掌。
這一下等同兩人內外夾擊。這世上,能抵擋得住這樣攻勢地。無論人或法寶。隻怕均尚不存在。一時間,強過方才百倍的巨大裂響震耳欲聾。
伴隨這巨響地。是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即便是漻清耳力極佳,在這樣吵鬧的背景下,也幾乎錯過。
然而他雖然是聽到了,一時卻也無法理會。他隻顧將從陣內裂縫之處疾飛出來,姿勢有些古怪不自然的重離君一把接在懷中。之後才轉身,與不知何時現身出來地決明四目相對。
不需要低頭察看,漻清也早已感覺到,懷中之人體內的靈力,與他的血液一起,正迅速流失。僅隻這樣一會兒的當兒,他扶著對方地雙手,已全然被打濕了。
漻清的心髒,驟然緊縮起來,便似被兜頭澆了盆涼水,整個人冷了下去。
決明擋在生門之前,再歎了口氣。他方才九成半的功力盡數用來對付重離君,故而無法分心兼顧漻清。但此時既然給人將陣中陣破去,他自然也要跟著出來了。
“若漻賢侄方才肯出陣,我便攔不住你。”
此時漻清已喂重離君服下療傷丹丸,扶他就地盤膝坐下,自行調息療傷。同時解開背後如星,將他輕輕平放在地上。
漻清上前數步,挽個劍花道:“帝上請出招罷!”如星生死未卜,重離君亦身負重傷。漻清心知今日難以善了,唯有破釜沉舟,拚死一搏。“七星劍陣”固然強大,但決明卻不可能一點代價也不花,一點傷也不負,便將重離君傷成這樣。
相較而言,漻清仍是生力軍,即便“七星劍陣”十分棘手,他的贏麵應該也不算太小。
況且此時,唯有背水一戰,殺了決明,才能破陣救人。
決明深深看著他,緩緩道:“此陣早已不是當年維兄記憶中地‘七星劍陣’了,不知漻賢侄可曾發覺。”維泱既為人師,將所知盡數傳授漻清,本來便是情理之中之事,決明能猜得到,原也並不稀奇。
漻清神色不變,微笑道:“確然如此。帝上此舉,令在下著實意外了一番。”
決明對他出奇平淡地反應,先是有些詫異,隨即笑道:“賢侄可莫要小看了這些變化。此陣經天帝親手修改,比之當年,高明了不止三五階。賢侄法力雖高,也未必是它對手。”
漻清笑道:“若論雌雄,試過便知。在下這可要動手了。”他手腕輕挑,長劍劍尖斜指決明胸口,“請。”
決明卻不拔兵刃,擺手道:“我卻不想與賢侄動手。”
漻清挑起一邊軒眉:“哦?”失笑道:“帝上費盡心思引我等入陣,原來隻是為了閑話家常。”
決明卻似並未聽見他的暗諷。目光在他身後重離君和如星身上打了幾個轉。
他忽然笑了一笑,道:“賢侄法力高強,在陣法上造詣之深,我雖遠在天庭,亦有所耳聞。今日賢侄若想獨自脫身,我或許當真留你不住。可惜……賢侄總不至於,自負到認為你即便帶著這兩個累贅,也能全身而退罷。”
漻清心中明白他所言不虛。麵上卻仍不動聲色道:“總要試過方知。”
決明淡淡一笑,歎了口氣。臉上一絲落寞神色,一閃即逝,若非漻清自方才起便一瞬不眨,緊緊盯著他看,幾乎便要錯過。這一之下,忍不住心中大為錯愕。
莫非他當真顧念與師父的交情?
然則何以當年,又要趕盡殺絕?
決明發了一會兒怔。漻清不知他心中到底有何計較,一時倒也不忙出手。
過了片刻,決明長歎一聲,道:“我奉命在此布陣,隻不過是為了捉拿魔界八君。你既是維兄弟子。左右也不可能真是乾天君。留下重離君,你這便帶著如星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