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承德殿大門被硬生生撞開,近百名鎧甲鮮明的武士一擁而入。殿中二十多名衣著重孝的禁衛軍將士舉劍將一位身著王族孝服,頭戴高冠的青年團團護在中間,氣氛凝重慘烈。
殿外喊殺聲和兵刃交擊聲漸趨稀疏,說明進攻方已經逐漸掌握了皇城的控製權。
殿中兩方將士卻隻是兵刃相向,默然對峙,並未進行實質交戰。
須臾,殿外雜音止息,隻聞大批人疾速行軍的腳步聲漸漸接近。軍隊到了殿門外,整齊地踏步停下,立時便又有數十人進駐大殿,排列兩班。原來先進入的那批武士略向外散開,給後來者騰出空間,但手中兵刃仍然遙指殿心眾人。
站在那王服青年身旁的是一位亦身戴重孝的中年文士。那文士此時臉白如紙,冷汗透背,眼見敵方武士均虎視眈眈,目光不離己方各人要害,不由既驚且怒。他轉頭看看身旁鎮定如常的主子,敬服之心大起,同時不住暗罵自己怯懦。
大笑聲中,兩個人由外並排走進殿來。左邊那人也是一身素色王服,斬衰上衣以腰絰束住,年紀最多不過二十,容貌倒也俊朗,隻是臉上笑容過於張狂得意,於是一對狹長鳳眼中便多了數分邪氣。右邊那人體格高大壯碩,周身甲胄,盔頂紮著麻絰,原本黝黑的麵容此刻遍布興奮的紅暈,滿臉虯髯隨著他大笑的動作劇烈顫動。
殿中那王服青年似乎不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似的,微笑著開口:“稀客稀客。二皇弟,列將軍,一別多年,無恙否?今日重逢,予甚喜之。”
二皇子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道:“隻怕未必吧,太子殿下。”他故意在“太子殿下”四個字上重重頓了頓。
太子歎了口氣,道:“為兄向來對二皇弟十分顧愛。今日爾等不畏路途艱苦,千裏迢迢來此探望於我,慰吾新喪父皇之慟,愚兄自是不勝喜悅,怎說未必?”
二皇子被他說得一愣,隨即怒道:“廢話!我看你是死到臨頭兀自不知!我問你,父皇是怎麼駕崩的?”
太子正容道:“父皇英武蓋世,三年前禦駕親征西域,於兩軍交戰中誤中流矢,從此沉屙難愈,竟於十日前傷重不治,禦駕殯天。此事天下無人不曉,當年作為父皇副帥的二皇弟更不可能不知,怎的今日卻來問我?”
二皇子咬牙暗恨,他怎會不知!就是為著此事,曾經深受父皇寵愛,本來有望問鼎太子之位的自己因“護駕不力”受到重責,被勒令“留守邊疆,戴罪圖功”,形同流放!那因生母薑皇後過世,逐漸失寵而未能伴駕出征,被詔令留守京城的太子,卻竟因此重得父皇重用!
太子此刻提起二皇子曾為先帝副帥,言下頗有暗諷他於先帝駕崩一事難辭其咎之意。
二皇子強自按捺心中怒氣,裝作未曾聽到太子言語,仍是依原計劃厲聲喝道:“大膽淩子清!你敢冒大不韙,上弑君父,謀朝篡位,卻以言語巧飾遮掩。今日吾等前來,就是要誅殺你這亂臣逆子,為先皇複仇,以匡天下!”
太子身側那文士怒喝道:“胡說!你!你領軍反進宮闈,已無可赦;現在居然還含血噴人,反咬一口!你才是亂臣逆子,罪不容誅!”
將軍列當長笑道:“徐中丞,你的才名遠播於海內,二殿下原是十分欣賞的。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隻要你……”一句話還未說完,那文士已然怒喝道:“住口!像爾等這些亂臣賊子,徐某恨不得剜而食之!休要說些大逆不道的言語,汙我雙耳!”
那二皇子臉色一沉,道:“你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也由你。”轉向殿中其他禁衛軍將士:“爾等若有願棄暗從明的,隻須放下武器,站近前來,本王自不會為難你們,日後還重重有賞。但如若竟敢負隅頑抗,哼!”他冷然道,“殺無赦!”
那二十餘名禁衛軍將士,雖均臉色發白,卻人人神情堅定,握緊手中長劍。
二皇子仰天長笑:“好!好!”忽然斂容喝道:“來人!將前麵這些逆賊,盡皆給本王殺了!活捉太子者賞黃金萬兩,取太子項上人頭者亦賞黃金千兩!”他知道自己這位皇兄自小隨高人練劍,武藝超群,非平常武士所能抵擋,是以開下高額賞金,使將士用命。
殿中武士齊聲答應,舉劍便要殺來。
衛尉赤箭慘聲呼道:“徐中丞護著殿下快走!日後遇上勤王之師,再返來為俺們報仇!”
適才二皇子一方發動奇襲,宮中守衛毫無提防,措手不及下,雖由赤衛尉帶領著苦鬥抵抗多時,仍是給敵人逼入絕地。赤箭此時身上帶傷,體力將竭,但他心中存了拚死替太子爭取逃亡時間的念頭,搶前一步就要殺出。忽然身旁傳來一陣溫和之力,輕柔卻堅定地將他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