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一片鍋底,沒有一絲亮光,好象今晚的夜格外黑暗,屋前的小路上倏地傳來一聲“咚”的皮鼓聲,隨著鼓聲又傳來了一聲沙啞而冷冷的喊聲——“趕屍呢!”隨著冷冷的聲音,天空中突然一聲驚雷:“轟隆隆…”,電閃不斷,隨即下起了暴雨,雨一陣陣的大,夜色更濃,漆黑如墨。
吊腳樓房裏,那一閃一閃的桐油燈,忽暗忽明。男人對女人說道:“趕屍人過路,總是這麼駭人,快把孩子用被褥蓋好,別讓他們看見了,免得嚇掉了魂魄,又得去請王四君來收魂取駭!”
女人坐在丈夫的對麵,似乎也不願意動,或是從心裏感到害怕,反正坐著也沒動。丈夫見女人沒動,就說道:“難不成你也害怕,大人家家的!”
三個孩子已經在裏屋房裏睡了。兩個小一點的已經熟睡,隻有大的孩子剛.滿了九歲,已經被那一聲“趕屍呢”的喊聲驚醒。他以往每逢聽到這個聲音都被父親、母親用被子蓋住頭不讓看。他一直感到好奇,很想去看看這趕屍是怎麼一回事。
男人見女人沒動,站起身來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去護住他們!”
男人一站起來,女人接著也站了起來,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就在女人站起來的時候,天空中又是一聲驚雷,不知從那兒吹進來一股風將桐油燈吹滅,女人見燈一熄滅,迅即拉著了男人的手,身體並不住地微微抖動,男人說道:“自己家裏,不知道還害怕什麼?”
女人顫抖著聲音說:“難道你還沒有看見,就在燈熄的當兒,有一個白胡子老頭站在我們的旁邊裏!”
男人聽了女人的話,身體也禁不住有些顫抖,他想從衣服兜裏掏出火鏈來打燃點亮油燈,可手似乎就是不聽使喚,連著打了幾次,也未打燃,每打一次火鏈也發出了短暫而微弱的光,他從這微弱的光裏仿佛也看見了那白胡子老頭。
男人畢竟是男人,雖然身體在抖,手也不聽使喚,他問道:“老人家,你是誰?”
房間的一片漆黑,房間外的雨也越下越大,更是漆黑無比。沒有任何的聲音回答他,有的隻是房屋外的雨聲和風聲。
“老人家,你是誰?”男人又問道。
天際中又是一聲驚雷,忽地一道閃電,把整個大地和房屋裏一瞬間照得如同白晝一般,男人和女人都看見了,旁邊的確站著一位身穿青布長衫、頭緾黑包絲帕的白胡子老頭。
但白胡子老頭仍然沒有回應。
男人緊緊擁著女人,大聲說道:“娘的,真是活見鬼了!”說這話的時候,女人明顯地感覺出來,男人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
女人更加害怕,她巴不得把整個身驅都靠到男人的懷裏。未曾想,此時,房屋的樓板上發出了輕微的響聲,好象人的腳步聲在走動。
男人和女人完全陷入了恐怖之中。大山裏,人戶住得比較單散,這個名為寒溝坡的地方隻住了他們一家人。男人和女人相擁著,頭腦裏似乎全是一片空白。
倒是那個九歲的男孩,心裏卻沒有害怕,他輕輕地從被窩裏鑽出來,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爬到窗戶上向外張望著。外麵暴雨如注,什麼也沒有看見,但他毫不灰心,他真想見識見識這趕屍是怎麼回事!
忽地,一道閃電連著一道閃電,九歲男孩終於看見在房屋前的那條小道上,走著三個人,前麵的那個人揮舞著一根尺塊,忽左忽右地在空中拍打,中間的那人似是動作僵硬,隨著前麵那人的尺塊一會左一會右的深腳淺腳地跟隨著走動,中間這人的穿著裹著嚴實的衣衫,頭上戴著好似鬥笠似的寬寬的布帽,看不見一點麵容。後麵那人右手持一條鞭子,左手則拿著一疊黃紙。後麵那人時不時地將鞭子在空中揮一下,左手拿的黃紙雖然暴雨傾盆,但卻沒有一點浸濕,時不時便把黃紙在中間那人的背上貼一張。
“嗚哇……”九歲男孩聽到了從小道上傳來的一聲叫聲。這不是狼的聲音,這很明顯是有著似人似鬼的一聲叫聲。
這聲音一叫,忽地又是一聲驚雷和一道閃電。
這叫聲傳來的時候,九歲男孩通過閃電見後麵那人猛地向中間動作僵硬的人的背上連貼了幾張黃紙,前麵那人也回轉身用尺塊向中間人的頭頂連敲三下。
沒有了閃電,大地又是一遍漆黑。
緊緊相擁的男人和女人,此時已經融入了黑暗之中,那九歲男孩見外屋裏沒有了動靜,便在房內輕輕的叫道:“爹爹,媽媽,你們在哪?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