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愛,是我偷來的。
那些愛,本屬於真正的風瑜。
現在,是時候歸還了。
可是,你們給我如此如此多的愛,叫我如何還得起?
四月初九。正午。
我站在溫溫融融的陽光下,揚起頭看著麵前雄偉壯闊的門庭,零碎的記憶片段在眼前飛旋,一顆心千回百轉柔腸百結。
身後傳來轎子落地的聲音,我側過頭,看見小廝掀起轎簾,身著銀繡黑衣的阮靳律走下轎子。
陽光散在他身上,璀璨炫目——螓首膏發,星目劍眉,秀骨清像,風神卓然。雖然消瘦憔悴了不少,依然雍雅不凡,高貴不羈。
眸光在空中交接,他眼神微滯,隨即別過臉向醉塵院的正門走去。
“阮靳律。”
他走過我身邊時,我低低地喚著他的名字,聲音軟糯。
脊背一僵,他的腳步停在原地。
“我有話要對你說,可以給我點時間嗎?”
靜默片刻,他背對著我輕輕點了點頭。
醉塵院。傾月茶室。
小廝恭敬地奉上茶後,轉身離去。
他端起青瓷茶盞,動作嫻雅地用杯蓋刮了兩下杯盞邊緣,低頭慢慢呷了一口杯中的碧水春茶。
三月未見,他眉宇間的陰鬱之色愈發濃重,似在告訴我他這些天過得不好,很不好。
動作優雅地放下茶盞,他抬眼看向我:“公主有何話要對阮某說?”
我垂著眼睫將手伸進袖口的內袋中,取出已經熄了光芒的“三色祥魚”遞到他麵前,聲音柔綢:“這個,是時候還給你了?”
他愣愣地看著我手心的魚墜子,眼中滿是驚詫之色:“怎會,怎會這樣?”
“它今早熄了光芒,說明,它不再屬於我。”我嘴角漾起一抹苦笑,看向他:“終於,終於可以物歸原主了。”
他睫毛顫了顫,掩去眸中閃爍不定的光點,伸手結果魚墜子,聲音冷然:“風瑜,至此為之,我們之間終於了結了。三色祥魚我收下,從此我們再無牽連……”
“是,從今以後互不相欠,再無牽連。”
我的話音剛落地,他倏地攥緊右手將魚墜子收進掌心,憤然甩袖,起身欲走。
這一刻,我覺得此刻他若是走了,便是一輩子離開了我的生命。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決定,我的手已經自作主張地拉住了他的衣襟。
他站住身子,低頭看著我,有些暗惱地質問:“公主還有何事?”
垂著腦袋看著杯盞上細致的青花描紋,我嘴唇顫了顫,終是說了那句話:“阮靳律,對不起,我曾經那般傷害過你。如果可以,希望你忘了我……”
身後一片靜默,隻有低沉的呼吸聲在我耳畔此起彼伏地回旋。
似是過了幾個世紀一般漫長,他略帶嘶啞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撞進我的耳朵,衝擊著我的耳膜:“風瑜,你怨我害死了穀晨,以死相逼讓我娶了她的牌位,因為不忍你那般自責痛苦,我依了你。你怨我錯愛了你,讓穀晨生前愛的隱忍,命我不許再出現在你生命中,好,我也依了你。今日,你主動來找我,歸還三色祥魚,想與我徹底劃清界限,我再次依了你。現在,你讓我忘了你。”
他頓了一頓,聲音變得異常的溫柔:“好!這個我也依了你!這輩子,這是我最後一次依了你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