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道:“前些日子餘言回來一趟,交代小姐不久將要回山。今日老奴聽得山中動靜,猜得是小姐回來,果然無差。”
商洛洛身子累極,吩咐老者領眾人先行進莊歇息,其餘再說。路上相互介紹,老者原是府中管家,名喚餘忠。甫進莊內,便見得大大小小的菜園,又見幾十間屋子,有一半竟圈養這雞鴨豬等禽獸,遂問道:“怎的莊子成了這樣,不見其他下人?”
餘忠躬身請罪說:“太爺去世後,老爺又領著夫人小姐下山去了。老奴便遣散了仆俾,又在莊中自給自足。並未告知老爺小姐,請小姐贖罪。”
商洛洛歎道:“如今隻剩下我一個人,莊子現在這樣也挺好的。隱居在此,倒不必擔心外人打擾。”
餘忠下去做好飯菜,招呼眾人吃了,又去打掃廂房住下,自不消提。住了一夜,眾人連日奔波,好容易安歇下來,一直到下午光景,才睡起。餘忠早備好飯菜,一行人匆匆吃了,餘忠便帶他們略微參觀山莊。
前院已成了菜園獸場,略過不提。中間是他們昨夜住宿的地方,也不用說。徑直帶他們轉到後院,裏麵有三五間清房,門首分別是“藏劍閣”,“寧神司”,“鑄劍堂”,“劍宗閣”等等,商洛洛小時餘仲一並不讓她進來。餘忠帶他們先進了寧神司,裏間隻有一張矮木桌,幾個蒲團,和一個香爐。餘忠道:“太爺每每來時,必先在此處寧神靜心。”
又轉到鑄劍堂,裏麵是和打鐵鋪相差無多,不做簡述。到藏劍閣時,裏麵的兵器架子全是空的,隻有中央掛著一柄劍,旁邊落些小鐵球。餘忠道:“太爺生前醉心於劍,歸隱之後,每每隻做品劍論武的事情,更是收藏了無數寶劍和劍譜。然而晚年時,有一日太爺獨自在寧神司坐了三天三夜,領悟出了生死玄關。出關之後,卻是將這滿屋子的無上寶劍,全扔進鐵爐之中,化成了這一個個的鐵球,隻留下了這一柄劍而已。”
冉語荷道:“收羅了大半輩子的東西,一旦付之一炬,豈不是太傻了?”
餘忠笑道:“老奴也曾問過太爺。太爺說:‘我一生癡迷劍道,卻成了劍奴。劍道一途,當以人禦劍,而非以劍禦人。山中草木有本心,名劍隻在心中留。’可惜太爺年歲已晚,尚未演完劍譜,就駕鶴西去了。”
餘忠走到唯一那柄劍前,取了下來,領眾人走到水邊,將劍放入水中,說道:“此劍名叫‘幽塵’,是太爺隨身佩劍。因此劍殺人無數,煞氣太重,故而太爺歸隱後,便將此劍束之高閣,不再佩帶了。”言尚未竟,隻見那一攤子水俱被幽塵染紅,似血如流。
餘忠笑著將劍取出,把玩道:“太爺一生,臨走之際,隻有此劍放不下心,叮囑老奴道:‘此劍非凡品,我死之後,且不可令其藏於深山,零丁孤鳴。待有緣人來訪,即送與他罷。’如今老奴不知還有幾年可活,不敢雪藏此劍了。”
他將劍送與孤芳竹,言道:“觀孤女俠氣勢,定可駕馭此劍。更兼女俠乃孤四爺之後,莫有再好的選擇了。”
孤芳竹慎重的收下幽塵,凱聲道:“從今以後,劍在人在。”
餘忠聽了,麵上欣慰一笑,又領眾人走到劍宗閣,裏麵擺滿了書架劍譜,餘忠道:“太爺一生除了收集名劍,也收集了好些劍譜。無論名家野家,好譜壞譜,都抄了一份回來。”
眾人翻看時,隻覺其中劍譜精妙,目不交睫。孤芳竹卻看也不看,餘忠問她:“女俠既然使劍,為何不觀看一番。”
孤芳竹道:“天下武功,無非就是那幾個招式,一來一回之間,全看各人臨機而變,哪裏有什麼寫好的武功。若是寫好的武功,那就是插標賣首耳。”
餘忠深深讚賞,方道:“女俠果然高見。太爺晚年也想要擺脫招式的束縛,固而兼百家之長,重寫了一本劍譜,隻是尚未譜完,便以去世了。”
說著,餘忠取出一本劍譜來,書首尚未提名,孤芳竹隨意翻了翻,見書中劍招之高妙,直是世間少有。孤芳竹道:“這本劍譜果然厲害,其中劍招精妙之處,我無力化解。然而若是見得多了,破解之道也就隨之而來了,這種劍法取不得,取不得。”
餘忠笑道:“承女俠金口,就名它為‘取不得劍法’,太爺聽了,想必九幽之下也能瞑目了。”商洛洛聽見,過來看了看,便拿過劍譜道:“孤姊姊,既你不練,就我來學罷。若不是我往昔武功太弱,也不至於此。”說著,眼淚簌簌落了下來。慕容蓮幾人見了,連忙過來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