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返京城榷使殞中途 鬧閨房鄧娘歸地府(2 / 3)

香屏見了,更自手足無措。這時隨從人等,不過五七人,急和周庸佑商議怎麼處置才好。周庸佑道:“現在船上,自不宜聲張,須在船主那裏花多少,說過妥當,待到上海時,運屍登岸,才好打點發喪。隻有一件難處,煞費商量。”香屏便問有什麼難處,周庸佑想了一想,才說道:“曆來監督回京,在王公跟前,費許多孝敬。這回晉大人雖有十來萬銀子回京,大夫人是一個寡婦,到京時,左一個,右一個,哪裏能夠供應?恐還說夫人有了歹心,晉大人死得不明不白,膝下又沒有兒子知見,夫人這時節,從哪裏辦得來?”香屏聽罷一想,便答道:“大人生時,曾說過有三十來萬帶回京去,如何你也又說十來萬,卻是什麼緣故?”周庸佑聽得,暗忖他早已知道,料瞞不得數目,便轉一計道:“夫人又呆了。三十來萬原是不錯,隻有一半由西號彙到京裏,挽王爺處代收的。怕到京時王爺不認,故這銀子差不多落空。夫人試想:哪有偌大宗的銀子把來交還一個寡婦的道理?故隨帶的連預辦的禮物,統通算來,不過二十萬上下。曆來京中王大臣,當一個關督進京,像個老天擲下來的財路一般,所以這些銀子,就不夠供張的了。”香屏道:“你說很是。隻若不進京,這些辦金的差使及皇宮花粉一項,怎地消繳才好?”周庸佑道:“這卻容易。到上海時,到地方官裏報喪,先把金子和花粉兩項,托轉致地方大員代奏消繳,說稱開喪吊孝,恐礙解京的時刻,地方大員,斷沒有不從。然後過了三兩月,夫人一發回廣東去,尋一間大宅子居住,買個兒子承繼,也不辱沒夫人,反勝過回京受那些王公鬧個不了。”香屏聽到這一席話,不由得心上不信,就依著辦理。一頭在船主那裏打點妥當,傳語下人,秘密風聲不提。

過了一天,已是上海地麵,周庸佑先發人登岸,尋定旅館,然後運屍進去。一切行李,都搬進旅館來。把措辦金子和花粉金兩項,在地方官裏報明,懇請轉呈奏繳。隨即打點開喪成殮。出殯之後,在上海勾留兩月,正是孤男寡女,同在一處,幹柴熱火,未免生煙。那用庸佑又有一種靈敏手段,因此香屏就和他同上一路去了。所有隨帶三十來萬的銀子,與珍珠、鋼石、玩器,及一切載回預備進京孝敬王大臣的禮物,統通不下四十來萬,都歸到周庸佑的手上。其餘隨從返京的下人,各分賞五七千銀子不等,囑他慎勿聲張,分遣回籍去。那些下人橫豎見大人歿了,各人又驟然得這些銀子,哪裏還管許多,隻得向香屏夫人前夫人後的謝了幾聲,各自回去。

這時周庸佑見各人都發付妥了,自當神不知,鬼不覺,安然得了這副家資,又添上一個美貌姨太太,好不安樂,便要搬齊家具,離了上海,速回廣東去。所有相隨回來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到了粵城之後,即一發回到大屋裏。那家人婢仆等,還不管他三七二十一,隻有鄧氏自接得周庸佑由上海發回家信,早知道關監督晉大人在中途歿了,看丈夫這次回來,增了無數金銀財物,又添了一個旗裝美妾。

這時正是十二月天氣,寒風逼人,那香屏自從嫁了周庸佑,早卸了孝服,換得渾身如花似錦:頭上一個抹額,那顆美珠,光亮照人;雙耳金環,嵌著鑽石,刺著鄧娘眼裏;梳著雙鳳朝陽寶髻,髻旁插著兩朵海棠;釵飾鐲子,是數不盡的了。身穿一件箭袖京醬寧綢金貂短襖,外罩一件荷蘭緞子銀鼠大褂,下穿一條顧繡八褶裙,足登一雙藕灰緞花旗裝鞋。生得眉如僵月,眼似流星,朱唇皓齒,臉兒粉白似的,微露嫣紅,彷佛隻有二十上下年紀。兩個丫頭伴隨左右,直到廳上,先向鄧娘一揖。周庸佑隨令家人炷香點燭,拜過先人,隨擁進左間正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