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應屆畢業生,七月末還沒找到工作真的很淒慘,整天被宿舍阿姨催著搬寢。
而我尤為淒慘,因為別人大不了還可以回家,我連“家”這個字都不敢提。
這天又被阿姨拉著臉催了一頓,咬咬牙,我抱著簡曆去古街碰運氣。
古街是本市最有名的步行街,平常逛街時經常看到步行街商鋪門上貼著招工告示。時代不同了,大學生越來越不值錢,不管是做服務員還是做白領,養活自己最重要。
古街的建築古色古香,但這些建築的年齡頂多二十多年。古街旁邊有一片明清建築群,八年前為了發展旅遊葉,市政在眾多亂七八糟的房屋上硬貼了一層仿古外殼,建立了古街旅遊區。現在當年發展旅遊的官員早已外調,所謂的旅遊事業沒發展起來。古街裏的旅遊專賣店紛紛撤走,這些仿古建築上便漸漸擠滿了亂七八糟的招牌。
詢問了幾家店鋪,薪水都少得可憐。遇到經濟危機,店鋪的生意也不好做,但那點錢根本連糊口都不夠。轉到下午工作沒找到,肚子倒是餓得咕咕叫,無奈之下我隻好鑽進了一間麵鋪。
麵鋪的名字起得很俗,叫香滿街麵館。店麵很大,卻隻有三張桌子,空蕩蕩的,放佛連呼吸都有回音。老板坐在櫃台後,用張報紙擋著臉。
隨便掃了一眼牆上的招牌,我喊道:“老板,來碗紅燒牛肉麵。”
一會兒老板便端著一碗麵過來,放在我麵前。他手上抹了厚厚的護手霜,以至於麵碗上都帶著一股濃濃的香味。我咧咧嘴,掰開一雙一次性竹筷。撈起麵吃了兩口,肉太硬,湯像兌了味精,實在難以下咽。
正艱難地吞咽,突然發覺老板仍然站在我麵前沒動。
抬起頭問:“老板?”
這老板三十多歲,小眼睛塌鼻梁,圓臉胖嘟嘟的,笑起來很有福相。臉上帶了副裝嫩的無框黑眼鏡,頭發用啫喱定型向上梳起,在頭頂堆了一圈,像一個大包子。身穿橘紅色碎花短袖體恤,亮綠色背帶褲。五短身材,肚子微凸,這副尊容無論在哪都很引人注目。
隻見他笑得露出了兩排大白牙:“找工作呐?”
我的簡曆袋是透明的,放在桌子的一側,所有信息一目了然,他看到不奇怪。
“嗯。”我點點頭。
“我給你介紹個工作,易道堂吉祥飾品店招營銷主管一名,月薪兩千五,包吃住。”
頓時心髒狂跳,對吉祥飾品店我粗略有些了解,這種店近幾年越開越多,賣符啊佛像啊什麼的,店主一般還會給人算命消災。我曾陪方怡進這種店買過桃花運符。月薪兩千五,包吃包住,在房租翻倍漲的今天,這個條件是多麼誘人啊。
吞下嘴裏的麵,我笑道:“可我什麼都不會啊。”
店主翹著蘭花指一揮手:“沒事,相貌品格純良就行,平常也就看看店。”
我嘿嘿地笑了,相貌品格純良,店主怎麼這麼了解我呢?姑娘我走哪都有人向我問路,全身從內而外散發著品學兼優好少年的光芒。
千恩萬謝從牛肉麵店出來,尋找店主所說的古街十八號二樓。看了一圈門牌號,忽然一怔,原來香滿街牛肉麵店就是什麼古街十八號。在香滿街牛肉麵店一側的牆上,用藍色塗鴉噴膠噴著兩個正經的小楷“易道堂”,字下麵畫著一個小箭頭,指著旁邊黑黝黝的過道。
順著過道走進去,進了一方狹小的天井,青色的天光從天井上方射下來,凝固了時間似的安靜。天井的右邊有一架棕色的木樓梯,木梯非常老,又濕又滑,幾塊踏板上還長滿了青苔。樓梯盡頭的欄杆上放著幾個花盆,花盆裏種著幾顆鬱鬱蔥蔥的吊蘭。長長的吊蘭穗順著樓梯扶手蔓延到了扶手半腰,粉白的小花星星點點地分布在碧綠的葉子中間。樓梯盡頭的一側是一扇鑲著透明玻璃的木格子門,木格上刷著綠色油漆。門框上還掛著一串古銅色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