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青悄悄在手心和手背上各掐一把,她突然流淚了,父親是騙人的,那手心和手背的痛感分明是不一樣的。
天氣漸漸熱起來,午休時間,整個醫院都顯得靜悄悄的,連值班醫生和護士都在打瞌睡。
夏青青沒有動,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和她一個病房住著的是三個胳膊或者腿摔斷的孩子。
其中有一個她認識,是母親單位領導的兒子——張晨陽,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張晨陽比她大兩歲,和她在同一所學校就讀,比她高一個年級。
張晨陽是練習滑板車時把胳膊摔骨折的,夏青青每天都能看見提著大包小包的探視者絡繹不絕地出現在他的床前,像哈巴狗一樣對著愛理不理的張晨陽搖尾乞憐,就連母親也主動包攬了照顧張晨陽的瑣碎事務,每日給他做飯、送飯,忙得不亦樂乎。
夏青青閉著眼睛,現在病房裏除了他們四個孩子之外,沒有其他人,她可以清楚地聽見他們的悄悄話。
“莎莎?老虎?我們捉弄一下那個醜八怪吧?”
“這不好吧?”
“怕什麼?有我和晨陽在,不用你動手,你隻要在門口望個風就可以了!”
夏青青還是沒有動,她感覺到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她的臉前晃動,本能讓她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隻放大了的老鼠,黑色的毛油亮油亮的,綠豆般的小眼睛散發著嗜血的光芒,因為尾巴正被張晨陽倒提著,不甘地扭動著肥碩的身體,對著她齜牙咧嘴。
她的心裏泛起了一陣惡心,恐懼立刻襲滿全身,條件反射地猛一翻身,下一秒,她的臉頰已經擦過這隻老鼠的毛皮狠狠地貼在了地上。
巨大的響聲終於驚動了值班醫生和護士,夏青青沒有動一下,像一具任人擺布的木乃伊般被匆忙地抬回了病床上,她的心中充滿了憤懣。
“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怎麼睡個覺都能摔到地上?”
“你父母才回家休息一會兒,你就老實一點吧!要是你每天都來這麼一下,永遠都出不了院了!”
“夏青青?你弄這麼大動靜,是想讓同一個病房的人都休息不好嗎?你看人家張晨陽多聽話!”
夏青青張了張嘴,最終在醫生和護士厭惡的眼神中將解釋的話又吞回了肚子裏。
壓抑的笑聲逐漸變大,讓再次安靜下來的病房充滿火藥味。
“哈哈……”
“真過癮!還有這麼笨的人,連隻假老鼠都能把她嚇成這樣!”
夏青青狠狠地咬著牙,她很想跳上去將張晨陽那張她鄙視很久的臉打成盛開的牡丹花,但是左手沉重的石膏讓她的平衡功能變得很差,右手時才墜地摔的那一大塊淤青痛得讓她直抽涼氣。
父親的歎息聲和失望搖頭的身影又一次浮現在夏青青的腦海裏,她深深地喘了口氣,拚命地閉上眼睛,讓眼皮霸道地阻止潮濕的湧出。
……
夏青青默然地看著眼前的這台霧化器,這是張晨陽每天下午都要做的常規治療,他患有慢性支氣管哮喘,今年風多,他的哮喘總是讓他在夜間睡不安穩。
病房裏隻有她一個人,老虎和莎莎吃過晚飯後被家人帶著到院子裏散步去了,母親陪著張晨陽上廁所還沒有回來。
霧化器是護士剛提來的,見張晨陽不在,護士便去治療室給她拿體溫計。
夏青青的動作很快,不到一分鍾,她就把霧化器裏麵的小藥盒提了出來,將裏麵的藥倒進她的尿壺裏,再注滿清水重新放進霧化器中。
護士進來時,她已經在病床上躺好,看不出有任何的異常,夏青青甚至在護士遞給她體溫計時給了護士一個甜蜜的微笑。
護士有幾秒鍾的愣神,突然笑著拍拍她的頭,說:“青青啊!對嘛!應該多笑一笑,如果不是性格太孤僻,其實你也是個好孩子!”
夏青青安靜地看著張晨陽在母親的攙扶下坐到小凳上開始做霧化吸入,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像在欣賞一副美麗的風景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