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絕命崖一役,北冶的鐵甲軍死傷無數,終是停止了對鐵甲軍連月來的滋擾。如今,兩軍各自駐紮對壘,休養生息,誰都不敢越雷池一步。這對鐵騎軍來說當然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數月來的交戰又加上敗仗連連,軍心早已渙散,可如今有了神羽軍的加盟,又多了喘息的機會,正正是讓大軍旗鼓重整的大好時機。
夜,很沉了,可鐵騎軍的營地依舊燈火通明,全軍上下正大肆慶賀著絕命崖一役的大獲全勝。
主帳內,鄺凝玨難得安分地端坐撫琴,古琴悠揚,而營帳中央,則有一抹輕盈纖柔的白色身影翩舞著這一曲《月影霓裳》。二女相和,雖為首度合作,琴曲與舞蹈卻是契合得天衣無縫。
殘雪輕紗覆麵,搖曳生姿,一對星眸卻在水袖長舞間時不時地飄向主位上那道挺拔偉岸的英姿。那一日,他早已擺明了自己的態度:他不愛她,從不!在這個值得慶賀的日子裏,他隻當她如舞姬,召她舞上這樣一曲。她很清楚,他這麼做無非是為了提醒她,他們之間懸殊的身份差距。可即便如此,隻要此時此刻他的目光還是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心就能感到片刻的平靜。從來不知道,原來愛,也可以讓人變得如此卑微,卑微得舍棄了尊嚴,卑微得好像落進了塵埃裏。
鄺灝璘緊盯著那抹翩飛的身影,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他此刻的神情竟是這般如癡如醉。即使不易容,她的神韻卻是依舊跟憐兒那般相似,尤其從背影看過去更是難辨難分。隻是如今,他竟再也無法從她身上尋到憐兒的影子了。
而一旁的鄺灝瑾則徑自獨飲烈酒,眼底隱著一份深切的悲苦。
曲畢,殘雪乖巧地一福身,便退了出去,不敢再多瞧那令她五味雜陳的人兒一眼,隻怕好不容易被鎖進心底的愛戀會再次決堤而出。
此時,鄺凝玨也跟著起身,道:“皇兄,玨兒想出去看看將士們是如何慶功的。”
各懷心事的鄺灝璘和鄺灝瑾哪兒還顧得上其他,隻揮了揮手便默許了。待營中隻剩下了這倆兄弟相對無言,竟是冷冷清清,唯有杯中物的辛辣才能聊解這滿腔的愁緒。
“玲瓏姐姐請留步!”
聽見身後清脆的呼喚聲,殘雪頓步,就見鄺凝玨滿臉興奮地追了上來,便恭敬地垂首行禮。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不必多禮,這樣多生分!”
沒料到的是,這平日裏看來刁蠻任性的冰凝公主卻是一點架子都沒有,反倒顯得頗為平易近人。隻是,她接下來所說的話卻令殘雪心下漏跳一拍。
“玲瓏姐姐,哦,或者本公主該喚你……鐵麵將軍?”
“公主切莫言笑!”
殘雪大驚失色,“噗通”一聲跪倒。
“如今軍中士氣大振,隻是若然讓眾人知道帶領他們走向勝利的'鐵麵將軍'竟是女子,那後果……”
“姐姐快快請起,玨兒如何承受得起!”
鄺凝玨心焦地一把將對方扶起,拉著殘雪的手,隻一徑感念道:“姐姐既是皇兄的救命恩人,便也是玨兒的大恩人!姐姐如今下跪,可是要折煞玨兒嗎?是姐姐的才智讓曾經處在水火之中的鐵騎軍成功脫困,玨兒又豈敢冒犯?若是連這點大體都不識,玨兒又怎配做這一國的公主?姐姐請放心,玨兒隻是想向姐姐聊表謝意,絕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