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著眉頭,雙手虛撫琴鍵,不斷揣摩著樂譜意思,渾然沒有發覺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個人。鋼琴前的少女低著雪白的頸脖,專心致誌地研究琴譜,她烏油油的長發挽起,兩頰如玉,長睫微顫,恰如古典油畫裏的貴族少女,淨扮的鴨蛋臉,水秀的眼睛。餘嘯言癡癡地看著,不由得出了神。
餘嘯言站在琴房已經好一會兒,安知薇始終未發覺他的存在。她就坐在那兒,專心致誌盯著眼前琴譜。黑眼珠棋子黑,仿佛眼前的繁華已是煙雲,不入她的眼眸。
而她自己,獨坐其間,卻又好像離得那麼的遙遠。
餘嘯言眼前有些模糊,這個女孩子,就像一首未寫成的詩,看的見又似看不清,一如雪山下的寒潭靜謐。而她的一顰一笑,又總是撩動他的心弦。
直到安知薇又說了一句:“怎麼會這樣呢。”
餘嘯言才從出神中回來,輕聲道:“你把身子傾斜15°角,胸口對準F調的DO試試。”
安知薇聽得身後有人,忽地嚇一跳,她並沒有回過頭來看是誰,而是依言照做。果然那個容易錯的音節一下子就跳過去了,曲子非常平穩地進行到下一小節。餘嘯言聽她彈完,這才笑道:“如果排除了手部動作變形,那麼就需要調整身體的總體姿勢了。隻需要微調一下,效果就大不相同哦。”
安知薇想想,果然是這樣,就微笑道:“果然還是學長你厲害。”
餘嘯言見她再次抬手,就提醒道:“一直在練習那是不行的,千萬不要把手練壞了。來放鬆一下吧。”
差不多的話,安楠也說過。因為安知薇年紀還小,手部骨骼還很柔軟,沒有成型,因此練習時間上要多加控製,否則的話,傷害了手部骨頭,職業壽命就會大打折扣了。安知薇聞言笑著站起來,回身對餘嘯言說:“多謝提醒!”
看來她早就知道來人是餘嘯言。
餘嘯言的繃帶已經拆了,現在每天都要去做康複訓練。他的右手看起來已經跟常人沒有分別,隻有那種看到鋼琴之後有意無意的疏離態度,說明他還不能彈琴――如果他可以彈琴,早就主動坐上琴凳了。
“怎麼今天這麼好來琴房看我?康複訓練做得怎麼樣了?”安知薇一邊甩著雙手放鬆手指,一邊笑著給餘嘯言讓座。琴房狹窄,除了琴凳就隻有兩張椅子。餘嘯言在其中一張上坐了,苦笑:“練習了一天拿筷子。還算順利吧,最後兩次成功把玻璃珠子給夾起來了。就像回到了小孩子學拿筷子的時候。”
“你可千萬不要厭煩,你媽媽可是真心疼你,一從醫院出來,就為你找來了最好的康複治療師,人家這樣做自然有人家的道理的。你隻管照著步驟努力訓練就是了。我說你媽媽也是難得的了,她自己也分管著餘氏的一個公司吧?還在百忙之中抽出身來,這樣關心你。”
聽到安知薇讚美自己母親,餘嘯言一臉幸福的笑:“是啊。我媽對我最好了。不說我媽媽,我的父親和幾個哥哥都專門過來看我,尤其是我二哥,他自己現在在英國念書,聽到我受傷的消息專門從倫敦飛回來……雖然是飛回來罵我一頓啦,但是我知道他也是關心我。其實我覺得自己生長在這個家庭真是蠻幸運的,家境富足不說,而且兄弟都很和睦,父母也很融洽。我總是覺得上天對我真是太慷慨了,總想著做點什麼事,回報這個社會。”
餘嘯言的二哥?
那就是餘嘯東了。
少年說起自己的二哥,一臉感激和崇敬,安知薇聽到這個名字卻從頭冷到了腳,心底冷笑。從倫敦飛回來看弟弟?這倒是餘嘯東的做派!哪怕不為關心弟弟,也為在父親麵前留個好印象啊!
這種話,她卻不便說出口。隻含含糊糊附和了,又見餘嘯言來的時候拿了一疊東西,就問:“這些是什麼?你不是這裏的學生,該不會給你布置作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