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三三兩兩的人開始在腰間纏上草藤。他們渾身發抖,卻由於皇命在身不得不做。
不知是第幾個人下去了。突然一聲大呼傳來,“這裏有個洞。”
“把朕放下去。”
“還請皇上保重龍體,這太危險了。皇上現在的身體不適宜做這種事,還是讓微臣來吧。”說話的是新任命的都指揮使。
“不,朕要親自去。”說完便把那名禦林軍拉了上來,改由雲行歌親自下去。
隻是此時他身上纏繞的不僅僅是一個草藤,而是足足有三個又粗又結實的布繩。
當雲行歌抓著它們緩緩放下去時,他的心裏突然悸動起來,仿佛終日的陰霾終得散去。
仿佛天下的十二分春色,終於又有了顏色。他們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站定後,並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望向那浩渺的天空。那懸空飛翔的可是雄鷹,還是那傳說中佛祖座下的大鵬鳥。
第一次,他覺得,原來人生除了那萬裏江山之外,也當是美人在側才有意義。這時他已經透過洞中的縫隙看到兩個閉著眼緊緊依偎在一起的人。
他頓了半晌,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兒,然後再次眺望向遠方。
其實他一直都知……知她心中那一人,不是他。隻是他不想醒。醒了便注定帝王之路終究要失去她,又或許,他從來就未曾得到過她。
那日之後,他們的帝王就再不曾去過紫竹林,也收了兵,不再尋找。
隻不過聽當日之人說起,他們的帝王,曾在那裏待了一天一夜,並最終隻留下一個拽繩子的人。那人最後竟暴病身亡。這段帝王之愛便成了這片神聖大地上的一段傳奇與秘辛。
若幹年後……
禁中夜半,似是寒冬將近的時節,涼意也起得有些格外早。間或有宮中禁軍的穩健步聲響起,給秋日裏的深宮平添了一份涼意,在夜色下顯得更為寂靜,遠處不複白日宏偉的雄偉宮殿隱匿在暗中,如同一頭猙獰巨獸,擇人而噬。
禁中盡頭,東直門內側牆下有著幾間低矮瓦房,此刻雖然有著夜色遮掩,但瓦房仍舊還是和宮中動輒就奢華雄偉到極致的宮殿群格格不入。房中一盞不甚敞亮的油燈,燃燒的燈芯在渾濁的燈油裏劈啪作響,掙紮著透出微弱火苗,不時有人用銅針輕撥燈芯,透過窗外,在窗紙上搖曳欲墜,寒磣至極。這便是禁中東側的夜值場,平時晚間除了兩個守夜的太監,就是在東直門宵禁的禁衛才會過來間休。
“呲……”年月已久的木門拉出一連串的刺耳聲音被打開,門外魚貫走入兩個身材頗為魁梧的禁軍大漢,房中本就渾濁的油燈在牽扯下,顯得更為黯淡。落在後頭的壯漢反身勾住房門猛的踹上,也不顧驚慌間被燈油濺到手的年老太監在那裏跳腳罵娘,信手摘下佩刀和頭盔扔在桌上,其中一個較為年長的禁軍拉過手邊的茶壺便往口裏猛灌起來,灌了兩口。
年老太監看著已是六旬左右的年紀,臉上褶皺顯得格外幹瘦,披著一件洗刷到有些過分的灰白太監服,布滿老繭的手不斷把渾濁燈油裏的異物往外撥出,總算是讓油燈敞亮了點,不過嘴上依舊數落著那個年長禁軍。大概是和老太監熟識的關係,大漢看他依舊在那裏絮絮叨叨,也不管他,把茶壺遞給邊上的年輕同僚,走到床前看到床頭還縮著一個披著被子坐起的小太監,在他稍顯稚嫩的清秀臉龐上捏了一把,隨手抓起一床縫補痕跡明顯的棉被,倒在床上開始睡了起來。
老太監起身猛的踹了中年禁軍幾腳,奈何年歲大了,又沒用多少力道,漢子躺床上也不理會。一旁和小太監年歲差不多的年輕禁軍放下水壺用袖口擦了擦嘴,看到不由笑道:“老何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袁叔什麼德性,何必理會。”老太監搖搖頭,走到桌邊坐下,把外袍又裹緊了點,有著一張娃娃臉的禁軍遞過一杯剛倒好的熱茶,也圍在桌邊坐下,不理會袁姓禁軍鼾聲如雷,泯了泯嘴,開口問道:“何頭,昨天你講當今皇上講到哪了?接著講講唄,我和小貫子反正閑著也無聊。”說完對著床頭的小太監眨了眨眼,名為小貫子的清秀太監也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