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如水,停了一天的雪又開始天女散花般的灑了下來,覆蓋在紅梅花上,和譚複精心為龍兒做的衣裳果然是相似極了。
龍兒就坐在屋子裏,一個人,抱著膝蓋,手中拿著天龍八部。
就算她現在隻是穿著褻衣也不會冷,屋子裏的火爐旺盛的很,而且她這屋子本就比較悶。床上被子厚厚的一層,她剛湯水沐浴,也不會覺得體寒。
手中的天龍八部依舊是那般模樣,精美至極,又透露著奢華。黑檀木做潛龍狀,厚重無比,將華麗壓了下去。鳶紅翡翠中間一點白,好似盛怒的龍睛,將整個簪子的靈魂描繪了出來。
龍兒越是細細的看,便越發覺得這簪子似乎有一股別樣的魔力,好似要將自己給吸進那眼珠子裏去。
可是,這到底隻是一隻簪子,並非活物。
心中煩悶,她一手撐起腦袋,蹙著眉,看著床沿發呆。
這一夜,她未睡。
…………………………
第二天一大早,龍兒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小月就已經摘了兩束梅花進了屋子裏來。
外麵的雪很大,小月進門的時候還帶進來一股龍卷風一樣的風雪,將原本暖烘烘的屋子瞬間降低了溫度。
“哈!”
小月連忙將梅花插在屋子窗口的瓶子裏,這才在凍的通紅的手心裏哈了口氣,又使勁的搓了搓。
小月今日穿著一件藏青色的花襖,顏色有些深,卻看起來極為暖和,配上小臉蛋子紅彤彤的,反而覺得這衣服實在是絕配。
小月突然瞄了一眼睡榻上的龍兒,狡黠一笑,躡手躡腳的走近了去。
輕輕的,小月將手伸進被子裏去。
“呀,真暖和!”小月又繼續往裏麵伸……
“啊!”
龍兒原本睡得死死的,可是腰間突然一股子的冰涼,讓她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
“咯咯咯……”
小月彎著眼睛捧著嘴巴直笑。
龍兒揉了揉腦袋,微怒道:“好你個丫頭,居然這樣作踐我的清夢。”
不過這怒,卻是佯裝出來的,心疼的看了一眼小月的小手,龍兒又伸出手抓住那冰也似的手給拽進了被子裏,好似試探一般的往自己身子上放,時而露出齜牙咧嘴的“噝噝”抽氣聲。
“還不起來呢,懶豬。”有這樣的好事,小月才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隻顧著自己說話。“哪有你這樣悠閑的丫鬟,人家的小姐這時候都出門去逛街了。”
“哪家的小姐出門了?”龍兒白了小月一眼,然後探著頭問道:“外麵下雪了?”
“下了。可大了,昨兒個一晚上就堆了厚厚一層,道路難行,連早朝都停下了。”小月嘟嘟囔囔的說著。
“哦,那長公子呢?”龍兒又問。
小月輕哧了一聲:“虧你還是長公子的貼身丫鬟呢,這話還問我!今日既然沒有早朝,長公子自然就在書房了。他貪不得床的,哪裏像你喲。”
“啊,你盡取笑我。”龍兒抓著小月的手在她手心撓著,兩個女娃娃一時間居然鬧騰開了,好一陣的銀鈴嬌笑。
“阿姐,你陪我去堆雪人吧?我來的時候見到府裏好多人都在堆雪人呢,我……我也想去。”
鬧了一會兒,小月反手拉著龍兒的手,一臉懇切的說著。
“不說你貪玩?”龍兒笑道。
“便是貪玩又如何,整日在府裏死氣沉沉的,莫要等了老了還沒玩夠。”小月嘟起嘴巴,頗有些意見。
“喲,年紀不大,感觸倒是不小!咳咳,那你倒是背誦一首雪的詩來,我瞧了好就讓你去。昨兒個你可沒有背詩呢!”
龍兒故意板起了臉對小月說。背詩是小月自己要求的,讀書識字,而識字最快的就是念書了。當初小月是想匹配得起林単,所以盡求了龍兒教她《詩經》。
現在即便和林単是不可能了,小月還是沒有停下,讀書識字,本也就是她的夢想。有時候她就在想,若是一開始自己就會吟詩作對,那林単還會離開自己麼?
可是想著想著小月也就不想了,小月天生就是個樂天派,你來便是我的,你不來我也不強求。
“雪啊……”小月聞聽龍兒說的話,頓時苦著一張臉來。“哦,有了!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是不是這樣,我記得對不對?”
龍兒一愣,沒想到小月想到的是這首詩。不過隨即輕笑:“我是不是這個時候讓你背完整首詩,你會不給我做飯?”
“若當真是如此,我隻給你盛飯,不給你吃菜!”小月故意轉過頭去不看龍兒,可是那雙眼睛卻一溜兒瞄過去,生怕龍兒真的讓她背完整首詩。
“去將我衣服拿來,我梳洗一下就陪你去。”龍兒放開小月的手,從床上起來。
“真的麼?”小月睜大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
“你看我像是假的麼?”龍兒指了指自己絲綢的褻衣苦笑,若隻是鬧著玩的,自己也就不起來了,現在還當真是有些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