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帝三年,錦妃歿。
這一年秋末冬初時,連著數日下了幾場大雨,陰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霾籠罩著都城,久久散不去。
鎣華殿漸漸變得冷清,隻是香童時不時會過來打掃一番,維持著鎣華殿的舊貌,保持著鎣華殿所有的陳設和布置。
自從錦妃歿了,錦帝便再沒有到過鎣華殿了。
這一日香童收拾完了,從鎣華殿裏出來,將宮門合上。
她抬頭望著宮門上的牌匾,已有些髒兮兮的。大抵是落了幾日雨的緣故,牆角屋簷上的泥土流落不下,積在匾額上。
該找人來換一換了,無論如何要交鎣華殿看上去同從前一般。
香童想笑一笑,卻笑不出,她站在宮門前,低低道:“娘娘,香童會經常來打掃這兒,你芳魂如能夠,就回來看看。”
她說著,眼角有些濕潤。
她記起,錦妃歿的那日,是在睡夢中,誰也沒有料到。
錦帝不願相信,瘋魔般的捉住每個人的衣襟,問他們自個兒是否也在睡夢中,未曾醒來。
那日他口吐黑血,幾近崩潰的邊緣,後來便足足昏睡了三日,才被荀卿救了過來。醒後,身子卻弱了,時常病著。
他大抵一度想遂了錦妃去,但他還有小公主,還有萬千子民,他無法輕易抽身離去。
更有那一紙絕筆。
鎣華殿寢殿內的桌案上,留有一紙絕筆。
上書有兩句:若許來生,不負如來不負卿。
許是這兩句,反倒叫錦帝平靜了許多,默默捧著那張紙,呆坐了許久。
她始終不知道,錦帝和錦妃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她記得,那日錦帝將絕筆揣進懷裏,在鎣華殿內的桌案上,鋪開紙,也寫了兩句話。
縱傾城傾國,亦難兩相歡。
亦難兩相歡。
於是,她不願去探究,不願去明白。隻盼著來生,錦妃能與錦帝不相負,不再如此生一般淒慘。
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一年後,當日楚弋笙口中的遍野茶花已成真,而他身側,卻沒了當初的人相伴。
這一年來,他一直宿在茶花小苑,沒有一晚例外。
他日日守著,終於等到了滿苑茶花。
“阿錦,你看,茶生並蒂,絕非虛話。”
楚弋笙在茶花小苑擺了一張搖椅,躺在上頭,手中握著一株白茶,訥訥自語。臉上帶著些許微笑,卻也有些許悲戚。
“陛下,陛下!小公主不好了!”
靜秋急慌慌的跑進茶花小苑,遠遠的便嚷嚷著,已是大汗淋漓。、
楚弋笙聞言一驚,倏地起身。
這世上,隻還有落眠最是叫他放不下,最是他唯一的牽絆。
他沒有說話,瞪了靜秋一眼,便大步離開茶花小苑。他雖牽絆落眠,可不知為何,他對落眠,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落眠如今已經一歲多,已能下地胡亂跑,可是模樣卻有些不像阿錦。
他說不上,為何會有奇怪的感覺。
落眠養在安謐殿,由香童靜秋一應照料。
路上這才聽靜秋說道,落眠竟是出了水痘。
這樣小,便出了水痘,實在不得不令人擔憂。
楚弋笙趕到安謐殿時,荀卿已早一步到了,因是水痘,殿中不宜人多,香童便叫奴才們守在外頭。
她自個兒小時候出過,自然不怕這個。
楚弋笙大步邁進安謐殿寢殿,隻見香童抱著落眠,落眠隻是不住的哭,哭聲甚是大。
他有些心疼,忙走過去,迭聲問:“荀卿,如何,落眠怎哭成這樣。”
轉即他朝香童伸手,喝道:“孤來抱。”
“陛下,您幼時不曾出過水痘,還是不要接觸小公主了。陛下放心,臣有良方,能叫小公主過了今夜便安好。”
荀卿連忙阻攔,伸臂擋了楚弋笙的雙手。楚弋笙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是沾染了些什麼,他才又是要費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