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繼續這樣執迷不悟,以後甭管我叫媽。”北樂的母親右手拿著鐵絲球,左手按住一口生了鏽的空鍋把,用力地在鍋裏擦拭著。刺刺拉拉的聲音充斥著北樂家70平的房子。
北樂合上電腦,將盤在椅子上的腿放下來,由裏間的臥室快速走出來,走到母親麵前。睜大著眼睛,鏗鏘有力地問:“那你說程漢卿到底哪裏不好!”
北母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用力地擦鍋。
“他哪都好,就是沒房子不好,圖一時年輕,真得苦一輩子呀,我可不能讓你走了媽的老路。”北母說完,狠狠地瞪了瞪正在看《明江房產報》的老北。
老北把報紙打開,推了推眼鏡,整個人都藏在一張報紙裏。報紙上赫然寫著“明江河畔,讓你回歸自然。”
“姐,媽說的是對的。這年頭,沒房的男人就好比是沒有93號汽油的四輪汽車啊,光有馬達沒有汽油頂個屁用啊,管他是輛悍馬還是一輛QQ。”北樂的弟弟北大口中叼著一支2B鉛筆,合上一本高三英語書,從客廳的桌邊繞過他爸,伸過頭瞅了瞅,又湊近北樂,小聲道:“姐,你說咱爸是輛什麼車?”
“你爸就是輛拉到廢品站裏的報廢車,沒有馬達也沒有汽油。”北母直起身來,把鍋拿到水池裏,突然扭過頭來,對著北大和北樂道。
北大哈哈地笑。“無語。”北樂從她媽身邊走過,擰開房間的門,邁了出去。屋子裏,北爸“嗯嗯啊啊”地清著嗓子。
“我跟你說,沒房子不許跟他談,你到底聽見沒有啊……”
母親的分貝終於在自己關上門的間隙裏弱了下來。媽的態度已經十分堅定了。到底該去哪呢,該怎麼辦呢?北樂握著手機,想給程漢卿打個電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這件事。
電話嘟嘟地響了兩聲,裏邊傳來程漢卿亢奮的聲音。
“你在幹嗎呢?”北樂聽到電話那邊有些吵鬧的模樣,於是不自覺地問了句。
“你管我在幹嗎,我說你媽不會也是房母族吧。”北樂沒有再說話,她之前聽程漢卿說過他一哥們本來準備和女朋友五一結婚的,可是哪知道,因為那哥們沒房子,他女朋友愣是被她媽給鎖在房間裏整整49天。逼得他那哥們和她女朋友分了手。程漢卿說的時候,拳頭就握得咯吱咯吱地作響。北樂知道程漢卿的個性,千萬不能在他喝酒的時候說些掃興的話,不然天知道他會做些什麼衝動的事情來。
“你以為我媽就那點覺悟?”北樂裝作很有底氣地說,卻在說完最後一個字後嗆了下,於是,拿開電話咳個不停,等她再拿近電話時,電話那頭就是嘟嘟的忙音。
3月的明江市略有些春寒料峭。北樂隻穿了件很薄的藍色V領針織衫,搭了條白色的休閑褲。低跟的藍色小皮鞋“噔噔”地吻著地麵。
二妮曾經就說過,“北樂,你長得這麼水靈,怎麼就和程漢卿在一起了呢。”北樂在明江廣場的噴泉邊坐了下來。這是北樂最喜歡來的地方,有好幾次,北樂要拉著程漢卿過來感受下明江廣場夜晚的氣氛,卻都被他斷然拒絕了。
廣場上的人開始多起來,現在才六點半,等到七點鍾,人會更多,一老頭正在拉著電線,北樂知道這是老年舞蹈團,每晚七點,準時練跳舞的。有一次,北樂經過的時候,正在放著梁靜茹的《可惜不是你》,當時因為剛與程漢卿拌了嘴,站在旁邊聽著聽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這些非常fashion的老頭老太們讓北樂變得淡定。旁邊有一群學輪滑的小孩子們,“咻”地一來然後又“咻”地一去,在北樂的身邊穿過來穿過去的。
孩子們的教練在旁邊小心地扶著一個5歲模樣的小可愛,北樂想,要是程漢卿也這麼喜歡小孩子的話,那麼,他的脾氣肯定不會那麼大,在他生氣的時候她根本說不了什麼。
天開始完全黑了下來,四月的明江市像一個和程漢卿一樣愛鬧脾氣的孩子一般。中午熱的人恨不得光著膀子,到了晚上卻也逼得人必須穿件像模像樣厚實的外套來。
“you are not alone……”北樂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大樹”。北樂聽聞他要考明江市的T大的研究生,現在正積極準備複試。這個時候找自己做什麼?“北樂,你現在在什麼位置?”電話那邊傳來非常溫柔的男低音。
北樂回頭看了看,看到了一隻藏青色的大象雕塑。其實,北樂可以說是明江廣場的,但北樂不想這麼說,“在一隻藏青色的大象雕塑旁。”
北樂心想,我不相信這麼說你還能找到我。
“有什麼事情電話裏麵不能說,非得見麵。”
“那好,站在那裏,哪也不要去,五分鍾。五分鍾之後看不見我你就回去。”
北樂不明不白地掛了電話。然後站在噴泉邊等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