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來西藏,我們的準備很充足,上山道前魏教授特意拿出了七雙皮烏拉讓咱換上。這鞋子是鄂倫春人發明的,特別適合走山路,想買都買不著。平時魏教授可都把他們當寶貝藏著,不舍得拿出來,這會兒被逼急眼了也隻能拿出來用,按照他的說法,原本是打算等到了那兒再用的,直被老高翻白眼。
套上頭燈,裹上雨披,我當時畢竟還年輕,血氣方剛的,登時覺著自己真有股子專業搜救隊的氣勢,立馬跟著老高走在最前頭,說我打頭炮。
話雖如此,可真上了山道卻又不同了。
這路本來就隻有一個半人寬,難走的很,於是說是朝下走,倒不如說是往下爬。
此刻暴雨衝下數不清的石頭渣子,還裹著泥漿,要不就是一腳踏下去差點滑跤,要不就是一腳踏上石頭渣子渾身不得勁兒,還有些個地方就跟沼澤似得,有個小當兵的腳下不留神,半隻腳就陷了進去,嚇得夠嗆。
路況實在太磕磣,老高擔心爬到半道有人跌跤,想了想還是讓人拿出登山繩,把咱七個人像是串大螃蟹似得前後擠在一起,到還別說,這一綁起來之後還真就沒人摔了,許是出於同罪心裏,不想讓別人因為自己的過失出事兒,所以都走得格外小心。
走了快一個小時,我估摸著怎麼也得朝下爬了有四五百米,可回頭望頂上黑得跟窟窿似得,啥都看不見,朝下看更是伸手不見五指,陰森邪乎的緊。
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我腳底一滑,好像踩著了什麼硬東西,整個人朝前跌了下去,要不是老高在邊上一把抓住我胳膊,我褲襠裏那命根子都險些被一根突出的樹杈打個對穿。
我心有餘悸的爬起身,把大家夥叫住:“老高,我剛剛好像絆倒了啥東西,踩下去有點軟,有帶點硬,你說會不會是……”
老高聽見這會兒立馬調頭張羅,咱七個人人手一把行軍鏟,在泥漿裏頭挖了起來。
“手!是手!”張寶興奮的喊了起來。
咱幾個手底下的速度更快,生怕部隊裏的兄弟被埋久了透不過氣。
不對勁兒……
我一邊挖著,忽然覺得哪兒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等到挖掉大半截泥巴,都快挖到了台階,我們幾個臉色頓時白了下來。
那確實是隻人手,但僅僅隻是一隻人手。
從那半截胳膊外裹著的衣裳來看,是老高部隊的沒錯。
老高鐵血錚錚,我隻瞅見他眼眶泛紅,把這手往背後的行軍袋裏一裝,調頭就繼續前進。
這麼一整咱的弦都崩了起來,我早就聽說過山洪厲害,這趟真見著了當真是後怕,那玩意兒幾乎毫無征兆,就跟個大嘴,轟隆隆就把人吞了進去,死在哪兒都不知道。
想到大嘴,我腦子裏又蹦出來了那個怪物。
這兵哥兒的手會不會是那東西咬下來的?
我搖搖頭,打消這個念頭,踏實的走著。
沒多久一灘泥巴坡擋住了路,這泥坡多半是山洪形成的,賊濘賊濘的,踩下去就陷,而下山的路隻有淌過這座土坡才能接上。
魏教授心裏猶豫,想了半晌還是沒說話。
他這表情我落到我眼裏,我生怕又和之前暴雨的事兒一樣,趕緊問他咋了。
可這老頭吱吱唔唔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就說了句生怕有蚊蟲。
我當時鬱悶的呀,這八九月的天,哪兒能沒蟲?何況咱現在都武裝到了臉,還怕啥蟲子。
然而要想淌過這泥巴坡隻有抓著山壁朝前頭劃。這會兒暴雨連連,山壁滑的跟肥皂似得,老高硬是解開自己的繩索第一個進去試,饒是他身強體壯的跟犛牛似得,仍是耗費了不少力氣才從泥巴坡裏遊過去。
他過去第一件事就是讓我把繩索丟給他,然後我在裏頭劃,他在那頭拉,這樣陷下去也能拽出來。
不得不說,這法子當真是好,沒多久咱一個個都淌了過來,最後一個是黃述。
那家夥在對岸望著泥巴坡,突然一頭了進去,咱怎麼叫都不出來,隔了好久卻見泥漿裏頭泛著燈光,那老小子居然慢悠悠從泥漿裏鑽了出來,手上還抄著塊石頭,讓咱給他丟繩子。
見這光景,把老高給氣得呀,人一拽回來就朝他屁股上撩起一腳。
黃述也不生氣,把這石頭擦擦幹淨,又在雨下一衝洗,眾人這才看清,這哪兒是石頭,分明是塊玉。
魏教授拿過來一看嘖嘖稱奇:“都說阿裏地區礦藏豐富,金銀都有,但白玉倒是罕見,這應該是塊天然玉,還未加工,你們看這紋路……嘖嘖,附近很可能有礦脈。”
“有個****,是玉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老高罵了一句,魏教授臉上一紅,立馬收起老學究的做派,乖乖跟在後頭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