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聽起來好遙遠。
靠在牆上的手、沒有任何知覺。
能看到的、隻有道路的輪廓。
就連前進的腳步、也靠不住了。
身體的五感、也變得相當遲鈍。
由於連續使出『死蝕』、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了。
雖然我已經做好以那個道師為對手不會全身而退的準備……。
不隻是手腕、全身都在悲鳴。
這就表示、離死不遠了吧。
「哈……、哈……。
……嘿嘿。是不是胡鬧過頭了……」
但是、克利史提斯倒下了。
外麵的『禦遣者』也一起消失掉就好了……。
艾蕾諾婭和卡米爾的麵容、在我腦海中閃過。
……那些家夥、應該沒事吧。
想著想著、不禁苦笑起來。
雖然渾身是傷、但還有空去擔心外麵那幾個家夥、看來傷得不是很嚴重嘛。
不過、還有事沒辦完。
克利史提斯既然在這裏出現、照這家夥的目的來看、阿雅應該也在這才對。
打倒克利史提斯、隻是順帶的。
真正的目的是、見那家夥……見阿雅。
並且、把那家夥從那個包圍他的愚蠢的世界中解放出來。
為此、我才來到這裏。
目的還沒達成、怎麼能就這樣一蹶不振。
繼續前進。
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扶牆前進。
―――好像有什麼、異樣的聲音、傳到耳朵裏。
清脆的、金屬撞擊的聲音。
由於聽力下降、也許把握不了原來的聲音……、盡管這樣、還是能很容易的推測出是什麼的聲音的。
經常聽到的、刀劍的聲音。
在這前方、誰和誰正在比劍嗎―――
本能的、加快了腳步。
很快就到達了那。
兩個人影、正在比劍。
其中一人拿在手中的劍、伴隨著一陣幹澀的響聲折成兩段。
受了這一擊、那人重心不穩、倒在地上。
而對方連續出劍、想給他致命一擊―――
就在這時。
我不由得拔出自己的劍為他擋下了這一擊。
盡管渾身是傷、竟然還能反應如此迅速、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
眼前這位、連續出劍的人、是誰。
模糊的視野下、根本無法判斷那人是誰。
但是、總感覺他身上有魔族的氣息。
『禦遣者』也潛入這裏了吧。
另外、倒下的那人是……
「……是你……、怎麼會……」
……好不容易聽出是誰的聲音。
那家夥……、我救了的那家夥、是誰啊。
「啊……、什麼呀。是你呀……」
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這家夥、會在這種地方呢。
天下的執法者、這個男人。
「喂……、拜托你、不要在我眼前難看地死掉」
歎了一口氣、我抽回了劍。
向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距離。
看到突然出現的我、他似乎準備重新擺起架勢。
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明顯感覺到了殺氣。
那麼……、是怎麼回事呢。
由於修維斯也追到了這裏、所以大概力量持平了吧。
但是、我事先聲明、剛才和克利史提斯的戰鬥、耗盡了我僅有的力量。
以這樣的狀態、我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但是呢……、既然已經動手了、那就回不了頭了。
雖然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但我要堅持到最後。
然而。
「……別管我。你先走」
似乎傳來修維斯的聲音。
這家夥……、竟然糟蹋我難得的好意。
不……與其說是好意、不如說是迫於形勢。
「你說些什麼廢話呢。如今、你都快要被那些疑似魔族的玩意殺掉了」
「……？
你、眼睛……」
「恩……？啊啊、沒事……隻是有點模糊、沒什麼大不了的」
……為什麼你會擔心這些呢。
但是、這種事情隨便啦。
「擔心也是沒用的。我可不打算幫你」
「我可不是擔心你。原本、根本沒注意到你、偶然遇到的而已」
「……那麼、還有就是你的目的應該不是這裏。
這裏的……、是我的問題。我要自己做個了斷」
「……」
從修維斯的言辭中、我感受到一種類似決心的東西。
不知道這家夥準備在這裏幹嘛。
隻是……、對這家夥而言、這兒發生的似乎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算了、就這樣吧。確實對我來說也無所謂啦。
好吧、既然這樣、那就隨便你吧」
我收回了劍。
這家夥要遵從自己的意誌、我也沒必要插手。
既然如此、我要去做我自己的事了。
我留下修維斯、先朝著目的地去了。
為了追堵我、那斌似乎開始有什麼動靜了。
但是。
「等等！」
在我身後、修維斯攔住了那家夥。
兩劍相抵、刀光劍影。
「……你的對手是我。這次……、我要盡全力地打倒你」
「……」
————————————
修維斯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的目標在更前方。
恐怕、在那上層……、阿雅應該也在那。
這消息並不是聽誰說的。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是這樣的。
感覺到她的氣息。
不、應該是感覺到她的存在。
不需要任何理由。
就我而言、比起實際的證據、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親身體驗……、因為那就是全部。
到達那的時候、視力已經無法充分的發揮作用了。
即便如此……、。我確信我終於費盡千辛萬苦地到達了。
周圍充滿緊張的氣息。
這個空間的一切猶如異世界。
這裏是存在於研究所之中的、獨立的一個世界。
我在空間扭曲的錯覺中前進。
好像是非常寬敞的屋子、但是桌子器材什麼的一律都沒有。
這裏真的是研究所嗎……、似乎顯得很冷清。
在那最深處。
她站在房間盡頭的牆邊。
「喲……。終於找到了呢。
在那種地方做什麼呢……？」
「……不是吧……。
為什麼……、你會在這……？」
我慢慢地靠近、用顫抖的聲音反問道。
名叫阿雅的少女。
這雙眼睛已經連她的表情都看不清了。
但是、即使這樣我也能夠知道她有著什麼樣的表情、不可思議地猶如近在眼前一般地清晰。
腐朽之都＜失落之墓＞那事件之後、直到與阿雅再次相遇、她真的活著嗎……、我一直抱著無法釋懷的心情。
但是、現在卻如此真實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我知道現在站在我麵前的、毫無疑問就是阿雅。
不安徹底冰釋、漸漸心安。
但是、與此同時。
你……、真的是不死之身嗎。
無可非議的事實在眼前、感覺被狠狠地擺了一道。
阿雅雙手被吊起、被囚禁起來的樣子。
身著類似於囚服的厚厚的服裝、而且衣服上麵有著奇怪的花紋、布滿全身。
……我見過類似於這種紋路的東西。
手腕上被施下『封魔之刻印』。
束縛她全身的紋路、和那手腕上的刻印很像。
原來如此。
那是壓用來製她力量的。
但是、即便如此似乎也無法完全抑製。
能夠看見他周圍扭曲的空間。
大概是這溢出來的無法壓製的力量、影響到了這個空間吧。
「不是說過的嗎？
別擔心、我馬上回來……、。
算了，終究也沒能馬上趕回來」
「誒……」
一瞬間、我似乎有點迷惑了。
算了、就這樣吧。
或許是因為沒有意識所以不記得了、首先、她在那個時候處於高熱狀態、意識也很模糊。
但、已經想起來了嗎、一下子呆住一下子憤怒讓人捉摸不透的樣子。
「……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口頭的約定、就冒險來到這裏!?」
「……這件事雖說沒到那個程度……、但是這是個值得冒死去遵守的約定。
至少、我遵守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我做這麼多……」
「誰知道呢……、為什麼呢。老實說、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呢、這就是我。
憑感覺意氣用事也好、任性妄為也好、一但決定的事情、絕對會貫徹到底。
我就是這樣的家夥。要記住哦」
「……」
麵對我的斷言、阿雅沉默了。
大概是覺得我笨的可以、呆住了吧。
但、仿佛回過神來、阿雅對我說道。
「……我知道了……、夠了、快逃！要是呆在這的話、連你也會被連累的……！」
「……不、不什麼都不懂。
已經全部結束了哦。你遇到的麻煩也好、全部都。
那混蛋導師的計劃也好、法院的機關也好、全部、到此為止」
「……！什麼意思……」
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阿雅再次沉默。
「也就是說你不會死這件事。
已經持續了數百年這件事、在法院這件事。
如果無法抑製這力量的話、或許會產生的後果。
以及克利史提斯那混蛋、企圖利用你這件事。
我全部知道了哦」
「……」
「所以。
我要讓這所有的一切、在這裏結束掉」
「……」
阿雅這次是完全的沉默了。
是因為我知道了這些事讓她受到了打擊？
還是、不相信這些不可能的事情會實現。
自從在研究所和她相遇、她一直處於不了解我的狀態。
察覺到我失憶、相遇碰麵。
但是、那樣的我卻知道她的真麵目。
也取回了十年的記憶。
……我知道她所有的罪。
然而……、對她而言、這大概是她最不願意接受的吧。
但是、對我來說、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原本、如果我沒失去記憶、她也沒必要撒這種謊。
我想要更了解她、這樣應該更好的戰鬥。
如果有錯的話、錯也在我。
正因為如此。
事到如今、也沒打算再將過去的種種說出來。
我唯一感興趣的隻是、那個瞬間的現實。
那並不是一刹那―――、而是聯係著未來的「現在」。
「……我隻想問你一件事。
你―――、你真正的願望、是什麼？」
「―――」
麵對我平靜的提問。
突然沒有防備、她的表情消失了。
並非是呆住了。
也並不是正在煩惱。
而是完全的―――、停止了思考。
僅此而已。
越來越了解。
阿雅不想死。
不僅如此、連活下去的意願也沒有。
她……對所有的的一切不抱任何希望……。
但這並非是絕望。
「願望」、「請求」、「希望」……這些針對自身的欲求……、對她而言這些概念不存在。
活著的人理應擁有的欲望。
連這些都失去了……、如此扭曲的存在。
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
那些和她一起行動時、雖然覺得別扭，但被忽略了的事實。
……她有叫嚷過肚子餓嗎？
……一次也沒見過她睡覺的樣子？
雖說是半個月、但有大部分時間我們是一起行動的、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看漏的。
她食物的攝取量、作為補充營養的攝取量少得可憐。
睡覺的話、倒是看見她躺過幾次、但是不記得她呼呼地熟睡過。
倒不如說是、有時還會保護熟睡中的我。
也就是說。
她不僅沒有利己的欲望。
連人生存必須具備的欲望―――食欲，想睡覺的欲望―――、連這些欲望都沒有了。
這些事實刺痛著我的心。
她真的是……、如文字記載的那樣、隻「存在」與那裏……。
因為長時間地持續著存在而使欲望被消磨掉。
或者是、因為不老不死、而失去了那些欲望。
她已經喪失了作為人類最基本的東西。
如果是這樣……。
那一直苦笑的表情。
那在祭祀上我所見到的似乎很愉快的表情。
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反射性的再現、都隻是虛偽的感情嗎―――
無法釋懷、悔恨得不得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從什麼時候起開始這樣的。
分明也不關自己的事……、為什麼、我會感到那麼後悔。
腦海中浮現了十年前的少女的身影。
那身影十分地空洞。
明明存在著、卻無法感受到生的氣息。
即使想要伸手去觸摸、在那一瞬間、脈搏、氣息、體溫、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現在也是完全消失了。
―――危險而虛幻的存在。
隻是站在那而已。
什麼都沒有。
願望也沒有。
一切都不被允許。
隻是―――除了存在什麼都不剩―――不斷地尋找那遙遠的空虛的終結。
……在我看來，她那紅色的身影。
那存在、仿佛是染血的殉教者一般―――
想到這、我實在忍不下去了。
對她這種不合理存在的憤怒。
我強烈感受到、那股衝動的真麵目。
……終於、理解了―――
「啊……。
你持續這種不老不死的狀態也有幾十年了吧……？」
「―――」
「……快回憶起來。
回憶起來你就會笑了哦。
也會哭哦。
因為……、你真實的存在在這」
令人窒息的。
思念的痛楚、充斥在心中。
「你不是虛幻的存在。
你和我和其他人一樣……、是人類。
所以―――、一定要活下去―――」
這是我心底的想法。
用『死蝕』消滅她讓她從痛苦中解放、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這樣、就斬斷了她的一切可能性……。
但是、我―――
即使這樣，我還是想要―――
想要觸碰她的臉頰、想要伸出手去。
即使無法感受到任何東西。
即使這樣、我還是想要觸碰她―――
但是。
「反正、這也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夢罷了」
這聲音從哪傳來。
我無法理解。
全身、被一股壓倒性的力量從側麵襲來。
因為這衝擊，我失去了意識。
當我恢複意識的時候、我被甩到地上、很難看地趴在地上。
發生了什麼事―――
處於意識朦朧的狀態、想要掙紮著爬起來。
但是、手和腳都使不上勁。
嘴裏湧出一股熱熱的苦苦的東西、我一下子吐了出來。
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那是血的味道。
「―――事到如今、輪不到你出場。
弄清你自己的立場吧」
一個低沉的男聲回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