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中國在經曆了魏晉南北朝的過渡期和陣痛期後,終於再次迎來了大一統的局麵。在幾個世紀的時間裏,中原大地上的各個民族相互衝擊、血肉相搏,匈奴、鮮卑、羯、氐、羌等古老的少數民族在山河激蕩、金戈鐵馬中與北方漢族逐漸融合,北魏孝文帝更是以強製改革的手段加速了這一進程。中華民族在經曆了這一次大換血之後,也將中國封建時代推入了鼎盛時期。
有人說,北魏孝文帝改革推進了鮮卑族的漢化進程,使北魏從半封建半遊牧政權蛻變成了標準的封建王朝;也有人說,北魏孝文帝把都城從雁北之地平城遷到中原腹地洛陽,把皇族姓氏由拓跋改為元,讓貴族習漢字、說漢話、循漢禮、尊漢製,就等於把鮮卑族——這匹縱橫長嚎於陰山河套南北的草原狼的血性生生拔去。漢化、改革,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鮮卑自我消亡,被中原文明所同化的過程。
從客觀上看,如果沒有這一次大變革,以鮮卑為主的北方少數民族不會如此徹底而迅速地融入到全新的漢族中來。
中原漢族的概念,在南北朝時期已經與秦漢時期大不相同。南北朝之後的新一代漢族,是之前漢族和各個北方少數民族相互融合的產物。隨後取代北周的楊隋政權和取代隋朝的李唐政權,都是由胡漢混血而來。
在隋唐統治者的身上,我們看到了文明與血勇兩種不同的因子,正是在這兩種因子的相互作用下,隋唐二朝才能以博大的胸襟和包容的姿態開創出中國封建曆史上獨一無二的盛世。
壹 高句麗的合縱連橫
在講述隋代時期東北亞爭霸之前,我們有必要回過頭來,先來了解一下六世紀前後朝鮮半島的政治格局,看一看高句麗這個打不死的老鄰居是如何一步步重新強大起來的。
南北朝時期的高句麗已經是一個建國四五百年,疆域橫跨長白山和鴨綠江兩岸,西至遼水,東到日本海,南跨遼東半島和朝鮮半島北部廣大區域的強國。高句麗的東北麵,是居住在鬆花江流域的族和居住在嫩江、黑龍江上遊的室韋族;西北麵,是居住在鮮卑故土上的契丹、奚等遊牧部族,再往西是啟民可汗控製下的東突厥政權;而在朝鮮半島南部,是以百濟、新羅、伽耶、任那為主的眾多小國。
由於中原地區在幾個世紀內都處於分裂戰亂的局麵,根本無暇東顧,高句麗就利用這一機會,憑借其悠久的曆史和相對強大的經濟軍事實力,成為整個東北亞地區的霸主。
向文明靠近
當時的朝鮮半島上主要有三個較為強大的國家,分別是北部的高句麗、西南的百濟和東部的新羅。三個國家中,高句麗建國最早、疆域最大、受中原文化的影響最深,封建化程度也最高。吞並遼河以東後,高句麗吸納了大量漢人、鮮卑人、契丹人、人,成為一個典型的多民族國家。
從地緣上看,高句麗所處的位置正好是當時東北亞的中心區域,東西臨海,南北皆是強敵,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兩線作戰的不利境地。為了減輕北麵陸上壓力,高句麗主動與北朝通好;為了分化孤立在朝鮮半島的最大對手百濟,高句麗也沒有忽視遠隔重洋的南朝政權,經常象征性地去向南朝示好。
在東北亞,高句麗是大國;但與南北二朝相比,它又是小國——想稱霸又不敢過於囂張,想當大國又不得不奉行小國外交政策——這就是南北朝時期高句麗國策的一大特色。
那麼,作為東北亞地區的強國,高句麗為什麼不先拿較為弱小的百濟、新羅開刀,統一朝鮮半島,等沒有了後顧之憂再北上與中原政權爭奪遼東呢?除了南部各派勢力錯綜複雜,相互牽扯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一個歸屬感的問題。
春秋戰國時,諸侯混戰,中原三晉的版圖加起來都沒有楚國大,但楚國偏偏不向更為廣闊的南方腹地發展,而是一個勁地北上中原爭奪天下霸權。其原因就在於,當時東方文明的中心在黃河流域,在楚國人看來,長江以南地區是南蠻雜居之地,隻有在黃河流域稱霸,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大國。
這個道理於高句麗人同樣適用——在高句麗人看來,中原就是文明和先進的代名詞,隻有占據遼東才能接觸到真正的中原文明。因此,遼東要比落後、蠻荒的朝鮮半島南部更有吸引力,更有歸屬感。這樣,遼東就成了幾百年來高句麗人做夢都想占領的地方。
不過,魚與熊掌難以兼得。當高句麗把全部精力都用於向北擴張時,朝鮮半島南部三個較大的部族群落——馬韓、辰韓、弁韓(史稱“三韓”),在中國東晉南北朝時期逐漸發展成了百濟、新羅、任那三個國家。其中百濟和新羅較為強大,百濟還與海峽對岸的倭國結盟,多次與高句麗爭奪半島霸權;而倭國為了染指朝鮮半島,一方麵與百濟結盟,一方麵通過在任那設置“日本府”,直接在半島南部紮下據點。
為了對抗強大的高句麗,百濟和新羅也開始通過海路向中國學習先進的文化和製度,百濟更是充分利用地處東海絲路(這裏的東海,泛指台灣海峽以北的渤海、黃海、東海到日本列島的廣大海域)樞紐位置的便利條件,與倭國結成了政治、經濟、軍事上的廣泛同盟。